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9王者之上 | 上頁 下頁
一二


  「你忘了麼?」豔婷模樣驕傲,把發稍後掠,淡然道:「這國丈固然不出門,可他家裡卻還有只小妖精,專能往外跑。」聽得國丈家有妖精,阿秀、華妹心中自是大感好奇,又聽啾啾喃喃地道:「小妖精?這……這國丈續弦了麼?」

  「真是傻啊,這妖精不是外頭來的。」豔婷掩嘴笑道:「我說得是『瓊芳』啊。」

  「瓊芳?」乍聞小妖精的來歷,巷裡的阿秀、華妹,巷外的啾啾,莫不有恍然大悟之感。啾啾愕然道:「瓊芳?她……她不就是國丈的孫女麼?她和盧雲有什麼干係?」豔婷笑道:「干係可大羅。這回若不是這小丫頭誤打誤撞,天下誰找得到盧雲呢?」

  眼見啾啾一臉迷惑,豔婷掩嘴又笑:「臘月時瓊芳那小丫頭不是說要去貴州麼?她在京城招兵買馬,沿途大張旗鼓,四下闖禍,最後還摔到了白水大瀑裡,九死一生之際,這便給她撞見了姓盧的冤魂啦。」啾啾愕然道:「她……她摔到瀑布裡了?她……她好端端的,為何要跳下去?」

  「女人啊,跳水還為哪一樁啊?」豔婷掩嘴笑了起來,道:「聽說這瓊芳有個相好的,便是華山派那姓蘇的小子。據說這少年是甯不凡的傳人,長相比師父俊了百倍,可腦袋卻沒有師父的一點零頭,結果才練了師父的兩招劍法,立時便走火入魔了。你想瓊芳見了相好的成了白癡,還能不趕緊去找師公回來麼?」這豔婷說話好生刻薄,凡事一概從壞處著眼,不管誰到了她口中,定然體無完膚。那啾啾八成也聽慣了,她搖了搖頭,歎道:「原來她是去替情郎尋師父來著。如此心意,也真難為她了。」

  「難為什麼?」豔婷忽爾掩嘴來笑:「現下是情郎,以後還是不是,那可沒人知道了。」

  「什麼?」華妹心怦怦,阿秀眼眨眨,啾啾更是一臉訝異:「您是說……她和蘇穎超分了?」

  眼見豔婷含笑點頭,眾人都是大吃一驚。要知蘇瓊兩人乃是青悔竹馬,小倆口婚期已近,喜帖更已廣發京城,雙方豈能說散便散?啾啾茫然道:「這……這可沒道理了,這瓊芳不還替情郎奔波千里呢?為何會鬧起來?」

  「這你就不知道了。」豔婷眼角含笑,心情更好了,聽她道:「壞就壞在瓊芳去了一趟貴州,不然她怎會另結新歡呢?」聽得新歡現身,啾啾忽有不祥之感,顫聲道:「等等,這……這新歡該不會是……是……」

  「照啊。」豔婷噗嗤一笑:「若非她和盧雲相好了,國丈又怎會氣得瘋了?」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,非只華妹、阿秀大為驚訝,那啾啾更是全身劇震,霎時手上拂塵便已墜落下地。

  那豔婷笑吟吟地看著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,又道:「你別以為我造謠啊,我可是有人證的。我今晚問了娟兒,她說瓊芳確實在揚州失蹤了,可問她人去了哪兒,和誰走了,她卻支支吾吾不肯說。後來給逼急了,才說什麼瓊芳是和一個賣面老頭走了,還說那賣面的姓張,打南海來的。我一聽便笑了,你想我師妹什麼樣的實心眼,真要遇上賣面的,她大姑娘顧著吃都嫌不及,哪有空打聽人家姓啥名誰,祖上何處?這便給我看出破綻啦。」

  娟兒打小是個實心姑娘,說起謊來一向破綻百出,難免給師姐一眼看穿,啾啾情知如此,口中卻道:「也許……也許您誤會了,說不定世上真有這個賣面老頭,那也未可知。」豔婷笑道:「你這話騙騙自己可以,和我可說不通囉。你且想想,瓊芳這般眼高於頂的姑娘,要想讓她捨下同伴,心甘情願和一個賣面的走了,你倒給我說說,這賣面的該有何等樣的來歷?」

  答案呼之欲出了,這瓊芳是世家之女,既美貌、複自負。這世上要真有個面販能帶走她,這人武功決計不可太差,樣貌更不可太醜,手要能寫、嘴要能說,萬一他還中過進士、登過金榜,事情自然更好商量了。倘使一個不巧,這人居然是孤家寡人,乃至於上無公婆、下無叔嫂,這碗面吃來自是更香了。

  聽到此節,啾啾已是呆若木雞,喃喃自語中,她猛地想起了一事,忙道:「等等,這瓊芳不是有婚約麼?她……她連帖子都發出去了,難道不怕外人議論麼?」

  豔婷笑道:「議論什麼?虧你往日多風流,怎似越活越回去了?現下的姑娘可不比以前囉。哪個不是聰明絕頂、膽大妄為?見一個、愛一個、換一個,騎驢找馬,任憑己意,哪像咱們這些老太婆,生下來便是給人糟蹋的。」說著竟是深深嘆息,卻是有些羡慕了。

  耳聽「大眼貓」下場如此淒涼,阿秀不禁暗暗搖頭:「這蘇大哥真是倒楣,遇上了壞女人,可真輸到家了。」一旁華妹卻另有想法:「這可怪不得芳姨。她想嫁人,當然得嫁個自己喜歡的,怎能勉強自己呢?」

  二童男女有別,心思便也透著相反,正想問,又聽豔婷道:「好了,閒話少說,現下這姓盧的進京了,咱們可得好好商議商議,看看怎麼找到他。」聽得豔婷欲尋盧雲,啾啾自是大吃一驚,慌道:「夫人,您……您真要見他?」豔婷微笑道:「那還有假麼?這姓盧的好歹與我相識一場,算來是有幾分交情的。他此番重出江湖,我當然有幾句心裡話要同他說。」

  啾啾好似知道夫人的圖謀,顫聲便道:「夫人,算了吧,您……您饒過他吧。」

  「饒過他?」豔婷皺眉道:「你想哪兒去了?我又沒要害他,幹啥要饒過他?」啾啾低聲道:「即是如此,那夫人還是別去惹他的好。」豔婷不高興了,提嗓道:「你好大的膽子啊?我不過與他見個面、敘個舊,卻是招誰惹誰了?」

  啾啾歎道:「夫人,非是婢女頂撞您,可您自己也知道的,這姓盧的處境多悲涼?人家官職丟了,心上人也嫁了,這當口便算回京來了,那也是萬念俱灰。您便算過去找他,怕也要自討沒趣。」

  曾經滄海難為水,世情倒此皆淡泊。豔婷卻是個不服輸的,霎時哼道:「什麼叫萬念俱灰?我偏不信這套。這姓盧的當年不也是個熱中功名的?我現下替他掙個一官半職,他還能不感激涕零麼?」啾啾微微苦笑:「算了吧,夫人,他不會睬你的。」豔婷大怒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啾啾歎道:「若是旁的人,婢女還不敢說。不過這姓盧的向來是不識抬舉的。甭說您要賞他什麼八命九命之官,便算把金山銀山擱在他眼前,他還不見得抬頭來看哪。」

  聽得世上竟有如此怪物,豔婷忍不住又呸了一聲:「聽你把他誇得多清高?他要這般麻木不仁,又為何要去和瓊芳廝混?」

  啾啾苦笑道:「夫人,別問我,您自己也識得他的。您真信這些鬼話?」豔婷給地一頓搶白,不覺為之一怔,竟爾答不出話來。良久良久,她忽爾輕輕歎了口氣,道:「你這話倒也是。他這人真是這樣的。」

  阿秀躲在一旁,悄俏聽著姓盧的故事,不覺暗暗咕噥:「這傢伙還算是人麼?難怪大家都在找他了,這般怪物,連我也想認識認識。」正嘆息間,又聽啾啾低聲嘆息:「夫人,您還要去找他麼?」豔婷冷冷地道:「當然要。我說出口的話,有哪一句收回了?」

  啾啾歎了口氣,看面前的夫人狀似柔美,實則性子剛強。她心知無法再勸,便道:「那夫人有何辦法,卻能讓他聽你擺置?」

  漂亮的食指豎了起來,豔婷仰望夜空,靜靜地道:「一個字,我只消一個字說出,任他姓盧的天大架子,也得對我言聽計從。」

  乍得此言,各人均有不信之意。先前阿秀、華妹聽了偌大一篇,雖說不識得這個姓盧的,卻也曉得這人是糞坑裡的石頭,又臭又硬,這豔婷即使是諸葛亮複生、張子房再世,至多只能將之七擒七縱,豈能讓他乖乖俯首聽命、言聽計從?一片沉默間,人人都以為豔婷吹牛。啾啾淡然道:「夫人有何妙計,可否示下?」

  「一個字……」豔婷真是好整以暇,一邊整理發冠,一邊回眸輕笑,道:「『她』啊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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