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2十面埋伏 | 上頁 下頁 |
三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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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仲海吃了一驚,眼看常雪恨滿面鬍鬚,有如四五十歲一般,誰知竟然未過而立之年。 常雪恨見他面色訝異,登即嘿嘿冷笑,道:「他奶奶個雄,你幹啥滿臉吃驚?可是見老子英俊,要替我安排個姑娘相識麼?」 秦仲海聽他滿口「婆婆媽媽」,又自稱老子,在他面前來這個調調,那是自找死路了,當下笑道:「你小子天生土匪模樣,還想識得什麼姑娘,爺爺看你認識婊子是真。回頭咱們喬裝回京,爺爺帶你這小鬼上宜花樓走走,保你樂不思蜀,連土匪也不想幹了。」他聽常雪恨喜歡自稱老子,便改口稱自己為爺爺,表示他還是人家的老子,絕不吃虧。 常雪恨大笑道:「好!祖宗信你的鬼話,趕明日你陪著祖宗,那便去京城逍遙吧!」他自稱祖宗,那更是毫無相讓之意。 眾人見他二人言語粗俗無聊,忍不住皺起眉頭,言二娘更是哀歎不已。陸孤瞻滿心嘆息:「霸先公過去是當朝狀元,文武全才,想不到兒子竟是個無賴流氓,幾與我那雪恨孩兒一個德行……唉……他應該識字吧……」陸孤瞻向愛文學之士,當年才會傳授盧雲一套「無雙連拳」,此刻見了秦仲海土匪的模樣,回思秦霸先的文采,心中自是感慨萬千。 常雪恨正自吵鬧,眾人忽見一條大漢走了出來,看他虎豹般的身形,臉上全是凜然正氣,料來武功必高。他手捧酒杯,躬身道:「諸位英雄,在下湘南郝震湘,有緣與諸位英雄相聚,幸何如之。」 李鐵衫見他肩寬膀闊,樣貌不凡,忙道:「這位兄弟是何來歷?」陸孤瞻道:「這位是郝先生,便是昔年的錦衣衛槍棒總教頭,他武功高超,猶精『蛇鶴雙行拳』,現下是雙龍寨的兵馬教習。只因朝廷奸賊量小氣窄,這才給逼得入寨造反。」 當年神鬼亭外一場激鬥,安道京給胡媚兒一陣挑撥,居然下手暗算自己的大將。郝震湘臨危之際,大受折辱,若非陸孤瞻恰好駕臨神鬼亭,只怕已是黃泉路上的不平客了。 秦仲海聽得來歷,情知郝震湘過去也是朝廷命官。他想起一事,忙拉著郝震湘的手,問道:「郝教頭,你在幹錦衣衛之前,可是刑部的總教習?」郝震湘頗見驚奇,忍不住啊地一聲,頷首道:「那是多年往事了,虧得將軍還記得。」 秦仲海笑道:「我曾聽京城伍制使提過閣下的大名,一直想要登門拜見,誰知昔年無緣識荊,卻在此處見面了。」郝震湘微微苦笑,心道:「你我二人同是朝廷命官,在京城不得相見,卻來土匪窩裡碰頭,也算是命運坎坷了。」他搖了搖頭,道:「在下過去人在京城,也知文楊武秦的大名,聞名不如見面,今日得見將軍,郝某快慰生平。」說著舉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 郝震湘上山造反,多少是被安道京逼迫的,當年他身受重傷,無路可去,只得留在雙龍寨養傷。陸孤瞻知道他心懸家小,便將他的家人取回水寨,郝震湘感激之餘,也不好再提離開一事,從此便絕了返京之念,成了寨中的一號土匪。 常雪恨見他二人頗有惺惺相惜的意思,又自走了出來,嘻笑道:「你兩個朝廷狗官一般命苦,咱郝教頭在陝西給人捅了一刀,命大沒死,你秦將軍給人砍掉左腳,臉上刺字,也是一個慘字。說來你兩位一般悲慘,該當結拜才是。」 郝震湘搖頭苦笑,頗感尷尬。秦仲海聽說他給捅了一刀,忙問道:「誰這般該死,居然敢傷郝教頭?」解滔見郝震湘低頭不語,料來不願多提過往之事,便替他回答了:「不瞞將軍,郝教頭是給安道京傷的!」說著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。秦仲海聽是安道京作怪,登時大怒,喝道:「又是這安道京,此人無惡不作,無恥之尤,下次遇上,非把他斬為肉泥不可!」 郝震湘搖頭苦笑,道:「多謝秦將軍好意,不過若有良機復仇,這刀在下定要親手為之。」 秦仲海笑道:「正是。大丈夫快意恩仇,這刀定要重重捅入,輕輕拔出,才算如願。」 郝震湘畢竟出身朝廷,與常雪恨等人大不相同,每每念及過往志向,總有不勝唏噓之慨,此時見了秦仲海這位朝廷同儕,莫名便生親切之感。二人閒聊幾句,都在談說京城人物。言二娘一旁聽著,回思那日秦仲海與盧雲見面的情景,心中便想:「秦將軍滿口官場話兒,該不會還想著朝廷的朋友吧?」秦仲海是個重情份的人,萬一日後戰場上要與過去同儕交兵,說不定會下不了手,言二娘心下煩惱,不免有些擔憂。 言二娘正自擔心,卻聽秦仲海沉著嗓子,說道:「郝教頭,快別想以前的事了。朝廷功名,轉眼便成過眼雲煙。想我秦仲海昔日為朝廷打下多少邊功,幹到了四品帶刀,一旦鬥垮倒臺,還不一樣斷腳刺面?你我大難不死,有緣在此相聚,總比在十八層地獄相會強些,說來該當大笑一場。你說是麼?」 郝震湘微微一笑,道:「秦將軍教訓得是,過去種種,譬如昨日死。這杯酒便算與往事告別吧。」說著舉起酒杯,與秦仲海一齊飲盡。言二娘聽他們這般說話,這才放下了心事。 眼見雙龍寨高手如雲,那「九命瘋子」常雪恨豪邁勇猛,「火眼梭猊」解滔箭法如神,郝震湘更是一等一的好漢。眾人都是沒口子的稱讚,連石剛、李鐵衫都陪了幾杯。 過不多時,西域番將也上來敬酒,五員猛將一字排開,見是三女二男,個個英風爽颯,明俊開朗。眾人靠石剛通譯,才知這五人乃是兄妹,自幼隨石剛南征北討,更拜他為義父。此番石剛匆匆留書可汗,帶著子弟兵殺回中原,這五兄妹與他情同父子,便也跟隨而來了。 眾人問過姓名,方知他們複姓騰騰,大哥叫古力罕,二哥叫阿莫罕,三個妹妹分叫明兒罕、阿青罕、甯寧罕,反正罕來罕去,阿阿嗚嗚,一時也記不了那麼多,眾人只能咿咿呀呀地胡叫。只是三名邊疆女子容色嬌豔,身材飽滿,比中原女子更見高挑,往大堂一站,直似滿室生輝。常雪恨、解滔等年輕之輩目眩神馳,心儀之餘,只拉著石剛在那兒伯伯叔叔地亂喊,看他們這般神情,定是想拉攏人家的長輩,也好探聽有無一親芳澤的良機。 席間聊起了秦仲海的身世,煞金問道:「仲海啊!咱倆在西疆打鬥時,你好似還不知自己的身世,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?可是劍王點破的麼?」秦仲海搖頭道:「那倒不是。家師盼我自由自在,不想我去背負父親留下的包袱,始終不願明說我的身世。」 他喝了杯酒,想起了劉敬,忍不住輕輕一歎,道:「其實若無東廠劉總管提點,恐怕直到今日,我還不知曉自己的身世。」眾人吃了一驚,這劉敬向與江充制霸朝廷,合稱雙奸,誰知竟會提點秦仲海的身世來歷。陸孤瞻奇道:「你的身世十分隱密,連寨裡也沒幾個人知道,這劉敬恁也神通廣大了,他是怎麼查知的?」 秦仲海搖頭道:「這我也不知情。不過當年我受保入宮,正是劉總管所為。他知道我是反逆出身,老早便邀我出手政變,準備以兩百名武功好手、一千名禁衛軍起兵舉事。他計畫周詳,還從城外挖了條密道進宮……嘿,誰知江充還是棋高一著,這才功敗垂成……」他歎了口氣,自嘲似地一笑,搖頭道:「多虧了劉總管這番好心,否則秦某好好一個朝廷命官,怎會落得斷腳刺面的下場?」 陸孤瞻皺眉道:「劉敬密謀政變,事情鬧得好大,連我人在江南,也曾耳聞。只是他做到那麼大的官兒了,為何還要反叛皇帝?」秦仲海沉吟片刻,搖頭道:「這我也不知情了。」 李鐵衫嘆息一聲,道:「別說劉敬了,便連卓淩昭這等見識眼力,還不是害在江充手裡?那時我在神機洞見過江充這奸臣,此人氣度雍容,老奸巨猾,果然陰險厲害。唉……江充如此張狂,天下還有誰能制他得住?」秦仲海舉起酒壺,面露煩悶,自飲自酌道:「一提這賊人,我就心煩。昔年我在朝廷,柳侯爺待我甚是親厚,唉……我此番上山造反,可別讓江充假借因頭滋擾,到時定會連累了侯爺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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