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2十面埋伏 | 上頁 下頁 |
二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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煞金命人捧上一個石甕,道:「秦將軍,當年令尊兵敗神鬼亭,終於自盡身亡。此番我等再起山寨,便不能任他曝屍荒野,這便是他的骨灰。」說著便將骨灰罎子交了過去。 秦仲海抱著父親的骨灰,一時神情凝重,也不知該說什麼。陸孤瞻神色黯然,歎道:「朝廷殘忍,你父親無法葬回中原,過去咱們只能在關外樹下祭拜他。現下怒蒼烽火再起,咱們定須將他迎回本山,好生供奉。」 煞金更不打話,引著眾人,便往烽火臺去了。 眾人站上峰頂,眺望山下的大千世界,煞金拍著秦仲海的肩頭,道:「你父親往日喜歡在這兒沉思事情,咱們便把他供在這兒吧。」他接過骨灰壇,將秦霸先的骨灰供在山頂最高處,讓這位一代豪傑得以瞭望山河,永世庇佑自己一手創立的山寨。 秦仲海跪倒在地,焚香祭天,祝禱道:「上天垂憐,今日怒蒼弟兄得以殺退奸臣,興複大業。自今爾後,本山弟兄秉持天意,誅奸殺佞,除惡移暴,將百姓從昏君奸臣的手中解救出來!爹爹天上有靈,定要護佑吾寨弟兄,成此大業!」說著叩首不已,眾人也隨他拜了三拜,這才站起。 秦仲海手持火把,點起了狼煙,他望著熊熊烈焰,想起父兄血仇,內心也如怒火騰燒,直沖天界三千丈。狂風吹起,將他額上亂髮拂開,霎時露出了血紅的「罪」字,更顯得他滿面怒容,神情極是肅殺。 怒蒼山一舉重創朝廷五萬兵馬,旗開得勝,這幾日自是士氣大振。此時山寨兵強馬壯,已非當日寂寥一片的窘境。以兵力而論,有了煞金的三萬子弟兵,再加陸孤瞻的幾千人馬,朝廷若要貿然來攻,憑著山上天險,大軍居高臨下,若無名將出馬、十萬大軍合圍,決計奈何不了他們。 局面稍定,諸大首領一面安頓新入夥的好漢,一面療養傷者。山上多了許多弟兄,不免要大興土木,所幸怒蒼山占地遼闊,基業龐大,稍事整頓,駐營居處自也不虞匱乏。連著幾日趕工,眾人已將大殿清理出來。 這日風和日麗,恰逢黃道吉日,止觀建請秦仲海開辦酒宴,替眾好漢接風洗塵。秦仲海每日裡只想喝酒,一聽此言,登時大喜,便命陶清、哈不二安排宴席。 哈不二精于烹調,陶清善於經理,有這兩人整治酒席,再加雙龍寨與番軍原有的百來名火頭,辦起事來自然俐落無比,眾人殺豬宰羊,不過一日時光,便治了千桌酒席出來。 是夜眾人歡聚一堂,怒蒼山諸多老人數十年不見,各自交杯暢飲,述往憶舊。言二娘雖然有傷,但大宴難得,便也讓秦仲海扶了出來,與一眾老將見面。 當年山寨毀後,石剛便下落不明,沒想居然成了西域第一武勇的「煞金」。眾人心中好奇,均想知道別後情事。石剛聽眾人問起,登時歎道:「此事說來話長了。唉……若非少主重起山寨,我此生也不知能否再回中原……」秦仲海流氓一個,什麼時候當過少爺了?聽石剛又以「少主」二字稱呼自己,不免有些扭捏,想要他改個稱呼,卻又不知如何說話方是妥當,一時只是咳嗽連連。 項天壽問道:「早些聽陸爺說了,他是接到劍王的傳書,這才及時回山,您此番回歸中土,莫非也是接到方老師的信麼?」石剛嘿嘿一笑,道:「小子,把你衣衫解下來吧!」 秦仲海點了點頭,當即脫下上身,露出背後猙獰的刺花。陸孤瞻見了上頭的圖文,登時頷首道:「方老師信上所言果然是真!霸先公真有後人在這世上。」 石剛頷首道:「當年老寨主有兩個兒子,這位便是小少爺。過去山寨傳聞,說小少爺還在世上,我聽了以後,也只是將信將疑。直到年前我在西疆遇上了他,兩人動上了手,一個不小心砍破他的衣衫,見了他背上的刺花,方才認出這孩子的身分來。」 秦仲海回思往事,心道:「什麼一個不小心?老子險些給你老兄砍成兩半。」他現下是山寨的重要人物,須得領導群雄,這些玩笑話自是不便出口。但想起那日的奇險,心中實在不忿,便運起一口膿痰,狠狠地朝地下吐去。 秦霸先乃是世間儒將,雙龍寨諸人都曾聽聞,眼見秦仲海惡形惡狀,心下不禁奇怪。陸孤瞻暗暗搖頭,心中暗歎:「這位秦將軍非但長得不像他爹,連性子也大不相同。」只有李鐵衫見識過秦仲海的粗魯,一時呵呵大笑,甚見歡暢。 秦仲海這桌坐的都是山寨的頭領,眾人自需上前敬酒,陸孤瞻手下硬將最多,便由他為眾人引薦弟兄。只見解滔雙手捧酒,走向秦仲海,躬身道:「昔年我在太湖之旁,便曾聽說『柳門二將,文楊武秦』這八個字,對秦將軍心儀已久,這杯非喝不可。」說著舉杯一飲而盡,神態頗為恭謹。眾人心中都想:「看這人斯文周到,好生有禮,陸孤瞻治軍有道,無怪能稱雄東南了。」 正讚歎間,卻見一個大鬍子走了過來,笑道:「解老兄又在拍馬屁了!咱家老大每日都在罵你們這些朝廷狗官,說你們全是酒囊飯袋哪!」說著哈哈大笑起來。 秦仲海過去出身朝廷,這人如此說話,自不免得罪了人。眾人忍不住眉頭一皺,又想:「陸孤瞻是怎麼教下屬的?這人賊頭賊腦,說話實在不得體,這般軍紀,真不知他們怎能雄霸江南?真是奇哉怪也。」卻又把方才的讚譽丟到一旁,改為一幅不耐神色。 秦仲海卻是不以為意,只是微微一笑,問向那大鬍子道:「老兄怎麼稱呼?」 那大鬍子尚未回答,陸孤瞻已然接口道:「這孩子姓常,便是當年五關小彪將『瘋刀』常飛的公子,山寨破後,便給我養在寨裡。」席上眾人大喜,盡皆讚歎:「原來是故人之子!」 陸孤瞻續道:「當年他父親過世,我便帶著這個孩子遠走江南,之後替他改名雪恨,便是要他替父親報仇雪恨之意。」他拍了拍常雪恨的肩頭,道:「來,快敬大夥兒一杯。」 常雪恨手持酒杯,尚未說話,李鐵衫已是滿面激蕩,想起了常飛與自己的交情,便把常雪恨拉了過來,頷首道:「好孩子,昔年我與你父親交情深厚,日後你若有事,儘管來找李伯伯吧!」 常雪恨皺眉道:「你奶奶的屁哪!爺爺啥事要托你這賊老頭?先喝了這杯再說吧!」 李鐵衫聽他言語粗魯無比,已是驚得呆了,陸孤瞻心下羞愧,只管低頭不語。言二娘皺起眉頭,心道:「真是江河日下。這等流氓再來幾個,咱們山寨真要成了土匪窩。」 秦仲海這廂卻是滿心歡喜,他聽了常雪恨的污言穢語,仿佛見到親人一般,當即拉住常雪恨,笑道:「原來常大哥也與山寨有舊,不知貴庚幾何?」 常雪恨笑道:「老子今年二十又七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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