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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天婆婆說道:「我說過,你救了我一命,如今你要殺死我,只不過是收回你所救的一命,如此而已。我無需要躲,更無需要跟你拼個死活。」

  朱火黃搖著頭說道:「我懂你的道理,在我朱火黃的世界裡,你要我的命,我就要你的命,我比你強,你就聽我的;你比我強,我至少要跟你拼到底。可是,像你現在這樣……我真的不懂,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。老實說,叫我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娃娃,賠上自己的命,這是多麼叫人想不透的道理。再說,為了我當年一時莫名其妙放了你一馬,你甘願用自己性命賠償,這簡直是荒唐透頂的事嘛!」

  天婆婆說道:「一點也不荒唐。在我的做人道理上,受人點滴,當報湧泉,何況是救命的大恩。」

  朱火黃一直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。

  天婆婆又說道:「一個人做人但求得心安,如果我為求得活命,既不顧當年的諾言,又忘掉救命的恩惠,和你力拼到底,即使我勝了,我可以活下去,我不會心安的。一個不能心安的人,活著是一種痛苦!」

  笑面屠夫朱火黃一臉的怪表情,說道:「算了!算了!你那套道理,我聽不懂,我也不想懂,因為,你那一大套道理,在我朱火黃的世界,永遠用不到。對不起,算我白跑了一趟。告辭!告辭!」

  他說著話,一揮手帶著那四個人離去。

  天婆婆當時倒呆了一下,說實在的,天婆婆說什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。

  她想要說幾句感謝的話,或者說幾句讚揚的話,她卻說不上來,而且也覺得無論是感激,或者是讚揚,都不是最適當的表達,老實說,如果真正要說當時天婆婆心裡的感受,毋寧說她感到有幾分歉疚……

  就在天婆婆如此呆立在大廳上,目送朱火黃一行走出大廳的時候,朱火黃忽然立定腳步,回身說道:「天婆婆!我今天也覺得自己有些怪。不過這樣倒乾淨俐落,你呢,從今起別再把大漠救人那一段記在心上,深山采參的事,也算你有了交代。往後,我再碰上戈易靈,那純粹是我們之間的事,與你天婆婆無涉。或者我再碰上你天婆婆,我倒希望跟你較量一下,特別是你的毒技。再見!」

  他大踏步走出大廳,就聽到後面有人叫道:「笑面屠夫!你等一等。」

  朱火黃聞聲回頭,只見大廳後面出來一群人:千手如來石中成、駱非白、冷月和戈易靈。而叫朱火黃「等一等」的正是戈易靈姑娘。

  天婆婆臉色一沉,問道:「你們怎麼都出來了?還有你。」她指著戈易靈,表現內心的不悅,問道:「你怎麼起來了?這都是誰的主意?」千手如來石中成搶上前一步,連忙說道:「如秋!戈易靈姑娘經脈活絡,功行周天,所以是我提早將她身上銀針拔去的。」

  天婆婆臉色如鐵,冷哼一聲說道:「我就知道一定只有你才能這麼做。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麼?你的年齡、你的江湖歷練,你都應該知道這樣做是多麼愚蠢!」石中成一時竟說不上話來,漲得滿臉通紅。

  戈易靈這時候搶出來,跪在天婆婆的腳前,仰著頭說道:「天婆婆!千萬不要生氣,一切都應該怪我,如果我再延緩一下出來,相信天婆婆不會生這麼大的氣。可是,當朱火黃自己說出,他與天婆婆之間恩怨,告一段落的時候,我覺得我應該出來了。」她沒有等到天婆婆說話,霍地站起身來,轉身向前走了兩步,朗聲說道:「朱火黃!我請你暫留一下,是要讓你知道一項事實,那就是:你今天的運氣太好。」笑面屠夫朱火黃站在那裡沒有答話。

  戈易靈依然朗聲說道:「你今天在清江小築,擺足了威風,那是因為有兩份恩情,縛住了天婆婆的手腳。我到今天才知道什麼叫做『受人點滴,當報湧泉』,你可知道,清江小築隔著溪流,就不准有閒雜人等喧嘩,如何能容得你這樣的囂張!」

  朱火黃皺著眉峰,頗不以為意的問道:「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?」

  戈易靈說道:「我要告訴你的,如果不是天婆婆甘心接受委屈,別說你在這裡耍威風,恐怕你要全身而退也不可得,所以我說你的運氣好,但是好運氣不能一直跟著你。」

  朱火黃說道:「你就是戈平的女兒戈易靈?」

  天婆婆這時候立即插口說道:「朱大哥!你方才說過,爾後再碰上戈易靈,這『爾後』二字,至少不是指的今天,對嗎?」

  笑面屠夫朱火黃微笑點點頭說道:「我朱火黃一生不懂得什麼信守承諾,不過,正如這個丫頭所說的,今天我驚擾了清江小築,對於你天婆婆我有一份歉意。」

  他轉而對戈易靈厲聲說道:「如果你真是戈平的女兒,你就有膽量到塞外邊陲來找我。」

  戈易靈應聲說道:「我會很快地就來,但願你能記得我是戈平的女兒。」

  朱火黃大踏步地走了,他每一步都走得很重,沿著大廳一直到門外,沿途落腳的水磨青磚,都裂成粉末。

  戈易靈眼見著朱火黃走得遠了,才轉身回來又長跪在天婆婆面前,叩著頭說道:「請恕晚輩放肆。」

  天婆婆揮手說道:「起來!你不必自責,我很能瞭解你的心情,一則你覺得我為你受了委屈,過意不去,再則看來你與朱火黃有怨,他固然在找你,你同樣的在找他,這都是人情之常。其實,真正說來,運氣好不是朱火黃,而是我們。」

  她緩緩走回大廳,邊走邊說道:「如果以朱火黃的平素為人,他今天可以毀掉整個清江小築,沒有一個人可以倖存。」

  千手如來石中成慚愧地說道:「如秋!我真的很抱歉。我只覺得朱火黃太倡狂了……」

  天婆婆說道:「他是應該倡狂的,中成!你不要以為我是高估了對方。朱火黃捏爛銀酒壺,沒有什麼了不起,讓我起疑心的是隨他前來的四個人。」

  千手如來石中成顯然有些詫異,既然是跟著笑面屠夫而來,難道他們的武功還會超過他不成?但是,石中成沒有提出疑問,他不願意在這些問題上,再和天婆婆有不同的意見。

  天婆婆說道:「朱火黃是獨來獨往的人,雖然有幾個手下,那只是手下而已,絕不像這四個人,既不是主僕、又不是朋友,關係令人費疑!還有……」

  天婆婆低頭思忖了一下說道:「這四個人從始至終,沒有說過一句話,不是他們不說,而是他們不會說。」

  大家都怔住了。天婆婆接著說道:「因為他們不會說漢語,他們是倭人。從他們身上所攜帶的兵刃,佩帶不適,舉止不便,說明那都是做做樣子的,倭人擅長用刀,他們沒有一個帶刀,這就是掩飾,騙人耳目,而他們真正武器是在他們的腰際皮囊之中。」

  駱非白忍不住問:「請問天婆婆是暗器嗎?」

  天婆婆搖搖頭說道:「不是暗器,是火器。」

  什麼叫做火器?是用來縱火的嗎?在場的人都感到茫然,因為如果是用硫磺硝石,那是江湖上最下三流的東西,然則,什麼是火器?

  天婆婆解釋著說道:「因為我也用過類似的東西,用來散播毒煙。不過,如果對方是倭人,問題就不簡單了。據說倭人對於這類火器,是學自我們,而如今超越了我們。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鐵罐子,可以讓我們現場的人都受傷,聽起來好像是神話,實際上確有其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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