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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


  「天婆婆!你說你知道我到這裡來的目的,你明說罷,我來為的是什麼?」

  「為了戈平唯一的後裔,也就是他唯一的女兒,戈易靈姑娘。」

  朱火黃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說道:「你可真的知道。」

  「我說過,清江小築不攪入江湖恩怨,但是一旦與清江小築有關係的事,我不能裝糊塗。」

  「戈易靈在你這裡嗎?」

  「在。如果她不在這裡,我實在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周折,甚至於要說明多少年前的往事。」

  「看樣子你很坦率。」

  「瞞不了你朱大哥。再說我也不能瞞你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你是打算把戈易靈交給我了。」

  「我不能將戈易靈交給你。」

  朱火黃的笑容濃了。

  天婆婆說道:「曾經聽到人家說,朱大哥有笑容的時候,心中就有了殺意。」

  朱火黃說道:「你說你不打算把戈易靈交給我,你知道你這句話說明瞭什麼?說明了你是我的敵人。」

  「我從不把朱大哥當作敵人。」

  「那為什麼要這麼做呢?哦!我知道了,戈平曾經對你有恩惠?你對他有承諾?」

  「我從沒有見過戈平。」

  「戈易靈對你有恩惠?」

  「她小小的年紀,越發地談不上。不過她身上有一個信物,這個信物的主人,我曾經對她有信諾。我親口對她說,只要見到她的信物,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」

  「什麼信物?」

  「一個玉蟬。」

  朱火黃突然縱聲大笑起來,他的右手正抓住酒壺,笑聲一落,那把銀酒壺被他抓成稀爛的廢物,壺中的美酒,淋了滿桌。

  天婆婆平靜地看著朱火黃在施展威力,也在等待著他的發作,沒有說一句話。

  朱火黃在捏爛了酒壺之後,笑聲停止了,笑容收斂了,他突然一下子又變得十分安詳。

  他慢慢將爛酒壺放下,再伸手接過傳婢送過來的手巾,慢慢地擦著手上的酒,顯然,他借著擦手的動作,壓抑自己的情緒,調整自己的心情。良久,他將手巾放下,沉重地問道:「用玉蟬作信物的人,是個女人?」

  「是位出家人。」

  朱火黃似乎渾身一震,粗聲粗氣地問道:「我只是問她是男是女?」

  「是位比丘尼。」

  「啊!」朱火黃彷佛一下子又泄了氣。「你跟她怎麼認識的?她為什麼要給戈易靈信物。」

  「朱大哥!和認識你的情形差不多。」

  「她對你有救命之恩?」

  「可以這麼說,也是一次采藥的機會,我在深山之中發現了一株千年的老山參,對我們采藥的人來說,這是罕見的珍品,我疏忽一點,大凡世間天生的珍品,都有奇禽異獸保護,像這樣千年老山參,自然也不例外。等我發覺兩條赤火鏈向我襲擊的時候,為時已晚。」

  「兩條區區的赤火煉,難不倒毒王的女兒。」

  「我也是這麼想,結果大謬。這兩條赤火鏈堅硬如鋼,我沒有捏死它,也沒有摔斷它,終於我被咬了一口。」

  「難道這一口咬傷了你不成?」

  「毒發散得很快,一切中毒後的處置都來不及,我的雙眼發黑,四肢痙攣,呼吸不暢,性命就在這樣一瞬間進入垂危。」

  「結果那個尼姑救了你。」

  「等我醒來時,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,床前站著一位年老的比丘尼。」

  「她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她沒有告訴我她的法號,她只是說一切都是個『緣』字,她叫我不必謝她,如果不是一個『緣』字,她不會在山裡遇見我。」

  「為什麼又有這只玉蟬夾雜在當中呢?」

  「我休養了三天,除了送飯給我吃,見不到她的面。第四天她送我上路,我求她告訴我關於她的法號,她沒有理會。我只記得在她的灰衣胸前,掛了一隻玉蟬,因為這只玉蟬無論是雕刻的手藝、玉的色澤,給我的印象太深。當時我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,日後再看到這只玉蟬,就是我報答救命之恩的物件,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。現在這只玉蟬發現在戈易靈的身上。」

  「哦!你要在戈易靈身上報恩。」

  「可以這麼說吧!在我發現戈易靈的時候,她正在生病,我的四個手下,笨拙如豬,幾乎誤會了我的意思。現在戈易靈的病好了,我正在為她打通經脈,準備送她離開。」

  「你繼續講下去。」

  「因此,我不能把戈易靈交給你,我不能做一個不守信的人。」

  「天婆婆!你已經背棄信諾了。」

  「我知道,朱大哥是指我對你而言的。」

  「你說,你曾經對我說,願意為我做任何一切的事,雖然你的話沒有讓我聽到,對你來說,這諾言是一樣的。現在你卻沒有遵守。」

  「朱大哥!你指責很對。戈易靈發現在先,你朱大哥登門要人在後,我決定了這先後的次序。」

  笑面屠夫朱火黃臉上綻開了笑容,說道:「天婆婆!你成心要做我的敵人。」

  天婆婆平靜地說道:「我決不會做朱大哥的敵人,我已經為我自己做了最適當的安排。」

  朱火黃笑笑說道:「你已經沒有機會為你自己安排了。」

  天婆婆笑道:「我的安排是別人無法阻攔的,因為我為自己安排了一個『死』。而且,這個『死』必須是出自朱大哥之手。因為當年你在大漠救了我的性命,如今我不能為你實踐諾言,我把性命交還給你。」

  「你!」

  朱火黃沒有想到天婆婆會作這樣的選擇,一時意外,卻為之怔住了。

  停了半晌,朱火黃突然站起身來,慢慢走近天婆婆,伸開右手,箕張五指,抓向天婆婆的咽喉。

  天婆婆一直是那麼地望著那只大手的來臨,沒有閃開,沒有恐懼,平靜得像是一尊石雕的像。

  笑面屠夫朱火黃的手在快要挨近觸及天婆婆咽喉的時候,他停住了。他的眼睛盯著天婆婆,問道:「天婆婆!你為什麼不閃躲?你為什麼不反抗?以你的功力,足可以和我拼上半日,你為什麼不放手跟我一搏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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