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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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駱非白斷然說道:「不!你的生命對我來說,超過了一切。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選擇這樣的下場。」 他說得很激動。 「我們可以死,但是,不是這樣眼睜睜地去聽人擺佈,我們要力盡而死,死得像個武林客。」 冷月搖搖頭說道:「駱大哥!確是如此,但是對我不一樣,為了戈姑娘,我可以一切都不考慮。」 駱非白突然一變,有份淒涼說道:「冷月!難道你就不能為我想一下。」 冷月低下了頭,輕輕地說道:「駱大哥!我很抱歉!真的很抱歉!」 駱非白點點頭說道:「冷月!我不能勉強你,你有充分的理由為戈姑娘而獻出生命!但是你也不能勉強我,因為我也有充分的理由為你而獻出我的生命!」 他說著話,電轉回身,伸手端到那個青花白瓷的蓋碗,冷月大驚,一撲上前,伸手就奪,但是,已經遲了,同時也擋不住駱非白的力量大,左臂一伸,擋住冷月,右手的蓋碗湊到口邊,一仰頭,咕嚕嚕,一碗茶喝得淨光,然後將蓋碗輕輕放在茶几上。 冷月一時竟忍不住放聲大哭,脫口叫道:「駱大哥!非白!你不能為我而死,你這樣的死,沒有價值。」 駱非白臉上露著淒涼的微笑,說道:「冷月!不要再跟我爭這些空洞的名詞,你快護著戈易靈姑娘,離開這裡。」 冷月突然說道:「不了!」她轉向天婆婆說道,「天婆婆!你能成全我嗎?」 天婆婆微笑著點點頭說道:「可以。我已經想到這一點,我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。」 一招手,兩個女侍很快地就端來一碗茶。 駱非白大叫:「天婆婆!你不能說話不算話,不管怎麼說,你是一位武林前輩,你不能失信於我們。」 天婆婆說道:「我沒有失信。」 駱非白叫道:「天婆婆!你說過,只要我們之中,有一個人喝下你這碗茶,你就要讓戈易靈姑娘平安離開你這裡。」 「對!沒錯!我並沒有說不履行諾言。」 「那就不應該讓冷月也喝你的茶。天婆婆!一條命換回戈易靈姑娘的安全,那是你的諾言,如果你要讓冷月也喝下這碗茶,就是你天婆婆的失信。」 天婆婆笑了笑說道:「駱非白!你錯了。冷月要喝這碗茶,是我接受她的懇求而成全她的。」 駱非白痛苦地叫道:「不!」 天婆婆臉色一正說道:「我說你錯了,你還不承認。冷月是自願要喝這碗茶,沒有任何一絲勉強的意思。駱非白!你這個混小子,冷月喝下這杯茶,是對你的殉情。一個純真的少女,能對一個男子以死殉情,這是多麼了不得的事,我能不成全嗎?駱非白!你應該感到欣慰與滿足呀。」 駱非白喃喃地說道:「我應該欣慰與滿足。」 半晌他突然大叫:「不!我不要這種欣慰與滿足,我不要。我只要冷月能夠快樂地活著,幸福地活著。天婆婆!我求你……。」 冷月滴著眼淚說道:「非白!不是我不顧羞恥,此刻我要告訴你,在客棧相會的那一刻,我的心早就屬於你,只是我自問不配。沒有料到竟如此意外地獲得你的眷顧,我滿足極了!非白!此心已屬君,我何能獨自偷生苟活?」 她說著話,伸手端過茶碗。 駱非白滿臉汗水淚痕,淒厲地叫道:「冷月!你聽著,我不愛你,我對你根本沒有意思,你如果喝下這碗茶,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!」 冷月帶著淚眼笑道:「是嗎?那就算我傻吧!」 她捧著茶碗,剛一湊到嘴邊,駱非白猛地雙手一張,作勢就要撲過來。但是,他的腳步還沒有挪動,兩腿一軟,人倒在地上。 冷月微微顫了一下,但是她沒有去攙扶,只是點點頭說道:「非白!此生不能結連理,黃泉路上做夫妻,你等著我,我會陪伴你的。」 一仰頭,咕嚕嚕一口氣,將這碗茶喝了下去。 這一切都看在天婆婆的眼裡,也都聽在天婆婆的耳裡,她的臉上雖然仍是如此的平靜,可是卻掩飾不住她的眼角有了濕潤之意,不過,她借著仰頭長籲巧妙地掩飾了。 就在這個時刻,駱非白罵開了。 「天婆婆!我現在才真正知道,你是一個多麼殘酷無人性的人。你知道嗎?你絕情、你殘忍,將來你會得到報應的,你將是孤苦伶仃的老婆子,你會慢慢地在痛苦煎熬中死去,比我們現在死得更痛苦。」 天婆婆居然對駱非白的痛駡,絲毫不以為忤,彷佛是充耳不聞。反倒微笑著說道:「駱非白!你又犯了很多錯誤。」 駱非白反唇相譏說道:「我又犯了錯誤!除了死還要再罰我什麼呢?天婆婆!為人不可斬盡殺絕,你讓冷月喝下這碗茶……」 天婆婆攔住他說道:「駱非白!你的第一個錯誤就是說我將來死的時候,比你還要痛苦。我問你,你現在痛苦嗎?」 駱非白眼見著冷月喝下那碗茶,確是很痛苦。但是,那種痛苦是屬於精神上的,是屬於感情上的,而不是肉體上的。他此刻除了一雙腿軟綿綿的站不穩之外,感覺不到有什麼痛苦。 天婆婆又追問一句:「我問你,你現在痛苦嗎?」 駱非白看看冷月,除了滿臉汗水,看不出有什麼痛苦模樣。 天婆婆緩慢地說道:「如果我讓你一寸一寸的爛,一點一點的死,現在你應該是痛苦不堪的情況了,你還能這樣跟我講話嗎?」 駱非白怔住了,從他雙腿發軟開始,他就一直以為自己死定了,此刻經過天婆婆如此一說,他自己不覺暗自行功,默察的結果,居然沒有發覺有任何異樣。 天婆婆似乎知道駱非白在行功默察,靜靜地在注視著他,然後說道:「你錯了是不是!」 駱非白有幾分囁嚅地說道:「可是我的腿……」 天婆婆微笑說道:「至少你沒有一寸一寸的爛,一點一點的死。至於你的腿,擱下回頭再說。」 她說到這裡,回頭望一望冷月,冷月此時端坐在椅子上,神情十分莊嚴。 天婆婆接著說道:「你的第二個錯誤是說我讓冷月喝下這碗茶,言下之意我有見死不救,或者是投井下石的意味。你明明看到冷月自願喝下這碗茶的意念,是多麼的堅定,我不成全她,她會用其他的方法殉情,如今我成全了她,讓她從容而又沒有顧忌地說出她心底的話,駱非白!除了在這樣的時刻,你怎麼能夠這麼快就聽到她愛你的一念真情!駱非白!如果說,用一死而能換得另一個人的真情,死也就並不可怕,更不可悲!你還詛咒個什麼?」 駱非白彷佛受了鬼魔一般,張口結舌,無法說出答辯的話來。 天婆婆又接著說道:「第三個大錯誤是你說我是一個絕情的人,是一個殘忍的人。」 她說著話,緩緩立起身來,踱到窗前,凝望著窗外,半晌,她用低弱的聲音說道:「以前也許我的看法、想法,鑽進了牛角尖,導致我變得跡近絕情與殘忍,那應該不是我的本性。至少,此時我看到你們兩人,為了愛對方,爭著為對方替死,真正感動了我,一個能被別人的真情感動的人,是不可以稱之為絕情與殘忍的。」 駱非白又找到了話題了。 「為了你一個自私的心,非要用別人的生命來滿足你,這不叫做絕情殘忍叫什麼?你無端擄來戈易靈,又要我們用生命來交換,一切都是有違常情,我真想不透,你那兩碗毒藥是怎樣拿得出手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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