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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六


  他又朗朗地笑道:「快請!快請!」

  冷雪竹是江湖閱歷比較淺,而且此刻她也的確有些累,等在莊外,倒沒有注意什麼。朱若熙則不同了,雖然她沒有聽清楚對面說話的內容,但是,在木柵門口那種推推扯扯的情形,她看在眼裡,心裡起了疑竇!

  這時候那原先兩個人讓開路,只聽那後來出來的人一疊連聲:「請!請!」

  朱若熙跳下馬,牽著韁來到柵門口,拱手為禮,口稱:「時值深夜,我們也不便驚動貴莊主,但求得一席之地,度過今宵,於願已足!」

  那人連聲說道:「哪裡!哪裡!應該!應該!」

  一面招呼人將兩匹馬牽到馬廄上料,一面讓朱若熙冷雪竹進入柵門,穿過一個廣場,進入一幢十分寬大的屋裡,再穿過一間大客廳,招呼到左邊一間廂房裡。

  那人自稱姓胡,他陪著笑說道:「兩位女俠怎麼稱呼?」

  朱若熙笑笑說道:「我姓朱,這位是我的侄女姓冷,外子姓巴,也是武林中的同道,胡管事的這『女俠』二字實不敢當!」

  那姓胡的立即說道:「原來是巴夫人!想必旅途沒有用飯,待我去招呼準備一點粗點聊以充饑,以待明日天明再……」

  朱若熙立即攔住說道:「胡管事!千萬不必客套,承情借宿一宵,已屬非分,斷斷不能再有所打擾!我們一行也確是困倦,需要休歇!管事的請便!」

  那姓胡的這才告罪退去。

  夜是真靜,偌大的村莊,竟然沒有一點聲音。冷雪竹因為有朱若熙在一起,很快的就睡著了,心裡沒有一點心事。可是朱若熙就不同了!

  她躺在床上,閉目假寐,約莫過一會兒,天色已經接近黎明,外面酷寒,莊上仍然沒有人的聲音,她從床上起來,悄悄走到視窗聽了一會兒,然後推開視窗,橫身一掠而出,從外邊天井裡,穿身一點,飛上屋脊,凝神一看,西邊不遠,還有一片燈光。

  她先向四處留神看了一下之後,突然疾起一招「大鵬展翅」,沖天飛起兩丈多高,忽地.一折身形,不帶聲息,飄飄地落向西廂那火光亮的地方。

  伏在對面的屋頂上,向對面房裡看過去。

  窗子糊著綾紙,只見人影在裡面晃動,看不到裡面的情形!朱若熙沒有法子,只好靜下心情,凝聚耳力,向房裡聽去!

  只聽房裡有一種沉重而又有威嚴的聲音,在說道:「胡二!你好大的膽子,你敢忘了本莊的規矩!」

  果然那姓胡的惶然說道:「回莊主的話!胡二不敢!只是因為張大爺他特別交待,胡二只好遵命辦理!」

  接著那沉重的聲音又說道:「你胡說!張老大在本莊待了十幾年,難道他不知道本莊的規矩,我於凡一生不入江湖,但是,對於武林人士從不得罪,像你們這樣接待人家,豈不是讓人說我於凡是個不諳人情世故的人麼?」

  那姓胡的顯然不敢再有所聲辯,這時候,突然房門響起剝剝之聲,房裡又多了一個人影一閃,隨著就聽到有人說道:「回莊主的話,是我要胡二暫時先穩住她們,我本來準備明天一早,回明莊主,再作處理,沒有想到莊主明察秋毫,今天晚上就發現了這件事。」

  那沉重的聲音哼了一聲,濃重的鼻音,代表著他濃重的不高興。沉默了半晌,他又突然說道:「張老大!你是莊上的老人,也見過不少世面,你今天的事,是大大地錯了!」

  那姓張的惶恐地搶著說道:「回莊主的話……」

  那人攔住他說道:「你不必多說,我已經知道了一切經過,你今天錯了!而且錯得很厲害!」

  下面沒有人敢再說話了,如此靜默了半晌,才聽到那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說了一聲:「你們去吧!」

  一陣腳步聲,房裡的人陸續地走了,只剩一個人在房裡重重地踱著腳步的聲音。步履沉重,也正說明他心情的沉重!

  朱若熙突然從身旁取出一柄小匕首,正準備躍身下去,突然,從房裡傳出來一聲:「屋上那位女俠!請進來吧!」

  朱若熙一怔,但是,一轉瞬間,她立即振起精神,從屋上旋風一撲,掠進廳堂,遠隔兩丈之外,一抬腿,呼地一陣勁風,砸開房門,人隨著閃身進去,貼著桌子邊沿一站,手上匕首寒光閃閃地指著前面。

  前面站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,疏疏落落的花白須髯,十分有神的眼睛,一身淡藍綢面的皮袍子,手裡握著一根白銅銀亮的旱煙袋,是一位十足富紳模樣,看不出任何一點有武功的神情!而且面容慈祥,十分和藹。

  他望著朱若熙手上的匕首,點點頭說道:「老朽于凡,聞聽小僕說到女俠尊姓巴……」

  朱若熙冷冷地說道:「我姓朱,外子姓巴……」

  於凡立即說道:「巴夫人!有事請坐下來談,老朽世居此地業已三代,絕不因事而有所逃避!巴夫人何必如此劍拔弩張。天下沒有談不清的道理,老朽如有缺理之處,自當接受巴夫人處置,但在事情尚未說明白之前,請巴夫人稍緩一口氣,彼此才好談話。」

  朱若熙知道這老人功力不平常,就憑他方才叫破她在屋上藏身,而又表現得如此鎮靜的情形看來,就不是尋常之輩,她手中緊緊握著匕首,冷冷地說道:「于莊主!我先要說明,我手中這把匕首,是……」

  於凡立即接著說道:「是天山飛俠女瓊林的『淬毒陰寒短刀』,中人見血封喉,百步凍僵屍骨,是不是?」

  朱若熙一聽臉色一變,她沒有想到對方知道得這麼清楚。

  但是,她仍然很沉重的說道:「既然知道,那也很好!于莊主,你應該明白,今天我來此地,是準備生死之拼,你應該把一切放明白些!」

  於凡哦了一聲,兩隻眼睛神光突然一亮,光棱四射,右手握那白銅旱煙袋,不停地在摩娑著,半晌才說道:「巴夫人!你這生死之拼四個字,使老朽甚為驚訝,老朽行年五十有二,從未與任何人有過糾葛,深仇大恨,更談不上,除了數次遍遊天下之外,近年來,足跡不曾出得長白山區一步。老朽自幼秉承庭訓,對武林人士,不管黑白兩道,一律待之以禮!巴夫人今天如此持刀尋仇,莫非有誤?」

  朱若熙冷笑一聲說道:「你說你不曾涉足江湖,何以一見我這柄淬毒陰寒短刀,便能叫出名字?」

  於凡忽然笑道:「這個是先慈在世之時,曾經將武林中的一些典故,諄諄相告的原故,其實我何嘗知道這些事呢?」

  朱若熙冷笑點頭說道:「有一個人大概你一定認識,江南小孟嘗崔道淵,你可曾聽說過?」

  於凡搖搖頭說道:「真是慚愧,聽巴夫人的口氣,這位崔道淵是一位很負名望的人,老朽的確不曾有緣識荊。」

  朱若熙冷哼了一聲說道:「崔道淵是江南武林仁義大哥,可惜他在一十八年之前被人謀殺,而且戮及全家,陳屍一片。」

  於凡訝然說道:「這是何人能下如此毒手?」

  朱若熙冷笑一聲說道:「很可惜我們不知道這位仇人是誰,但是,在現場我們曾經看到一件東西,而這件東西在十八年以後的今天,我又看到了!」

  於凡神情有些緊張了,他立即問道:「是什麼東西?」

  朱若熙滿臉寒霜,沒有說話,隨手從身上掏出那面劍旗,扔在於凡腳下,人向前邁近一大步,厲聲叱道:「就是這件東西,你認識它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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