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玉翎燕 > 絕柳鳴蟬 | 上頁 下頁 |
四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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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湘的意思是問明行兇滅門的人,究竟是誰?日後遇見也好代他報仇,何況這行兇之人也曾暗襲過自己? 老婆婆慢慢睜開眼睛,一見柳湘,眼神遽然放亮,半晌顫抖著嘴唇,問道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 柳湘點點頭說道:「我是路過此地才發現有人行兇滅門,可惜來遲一步,那人已經逸去。老婆婆既然與來人過招,想必記得來人是誰?是什麼容貌?」 老婆婆一直盯著柳湘在看,嘴裡喃喃地在說著什麼,似乎沒有聽清楚柳湘的話,眼神的光彩,逐漸地黯淡下去,生命的火似乎已經盡了,最後。還輕微地,連聲說出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柳……」 熬不過來一口氣,鼻孔裡湧出一灘紫血,就倚著牆壁死去。 這老婆婆最後一個「柳」字,給柳湘極大的驚詫,心裡不禁愕然想道:「這老婆婆如何知道我姓柳?隨師習藝二十年,流落江湖五年,不僅自己的事毫無眉目,連知道自己姓柳的人都不多。據師父說是自己一歲進山,二十載不曾出山一步,難道這老婆婆以前是……」 柳湘搖搖頭,自己也不敢相信,面對著這位傷重而死的老婆婆,再回想到方才在廳房裡橫七豎八的屍首,一向冷峻無情的柳湘,也止不住一陣曦噓。想到自己這趟青草塥,不但沒有一點收穫,反而招致一場人命紛爭,更是懊惱不已。信步走出廂房,站在天井裡,仰望蒼穹,也不知道今後何去何從,二十幾年以前的血債。如今直如大海撈針,不知如何下手。 柳湘茫然的站了一會,正待越過圍牆,再作打算。忽然圍牆外面人聲發喊,鑼聲震耳,柳湘一驚頓足躍上圍牆,向四周一看,只見房屋四周,火炬通明,人潮洶湧,刀槍劍戟在火光下,閃著刺目的光芒,在喊聲中約莫聽得清楚兩句:「不要放走殺人賊呀!」「捉住殺人賊與洪大爺報仇呀!」 柳湘感到一陣莫名其妙,青草塥的人方才不是奔向戲臺場地去的嗎?為何這會又回到這裡喊捉殺人賊?難道他們已經知道這裡出了滅門血案? 柳湘站在圍牆上微一發怔,外面喊聲嘎然停止,從人叢裡走出來兩個人,都是精壯的中年漢子,一個手提雪也似的鑌鐵雙刀,右脅下佩著鏢囊,另一個手持一雙護手鉤,雙雙走到圍牆腳下約莫五尺的地方站住。 使雙刀的右手持刀一指,厲聲喝道:「姓柳的!洪大爺與你往日無冤,近日無仇,你趁人不備暗下毒手,暗刺洪大爺斃命,已是罪該萬死,竟然你又深夜濫殺婦孺,造成滅門血案。有道是人死不計仇,縱使洪大爺與你有仇恨,洪大爺一死也就該從此了賬,濫殺手無搏雞之力的婦孺,犯了武林大忌,今日你難逃公道。」 使護手鉤的早在一旁不耐,接口喝道:「老二!和這種沒有理性的人,講什麼道理。拿他下來抵命不就完了!」 柳湘聽在心裡一驚,這被人滅門的,竟是洪士來的一家?這人如何這般毒手?前後連殺洪士來父子,還要殺戮全家?…… 使雙刀的一見柳湘站在牆頸沉吟不語,便高聲叫道:「姓柳的!你休生逃走之念,這幢房子的周圍三四百人圍住,只要你一起步,就射你一個滿身刺蝟。只要你下來,我兄弟讓你一個公平受縛。」 柳湘正盤想著洪士來的橫死,與全家被殺,與自己身世的關連,正想著中間可疑之處,一聽牆下如此一叫,柳湘一回神,向四周看了一眼,果然弓箭手遍佈,而且個個都引弓待發。柳湘略一猶豫,立即從牆上飄身而下,站在兩人之前,冷靜無比地問道:「二位何以斷定洪士來全家是我殺死?」 使雙刀的冷笑一聲說道: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已莫為。」 使雙鉤的一聲暴喝,雙鉤盤旋,人走偏門,逕取柳湘。柳湘點足騰身,借一拔之勢,閃過雙鉤,落在身後,面對使雙刀的人喝道:「如果洪士來全家不是我所殺,二位不分青紅皂白率眾仗勢欺人,也合于武林公道否?」 使雙鉤的一招落空,正自氣惱,一聽柳湘兀自強詞相問,不由跺腳罵道:「有人親眼看見,難道是假?事實俱在,何容狡辯。」 柳湘聽說有人親眼看見,倒是一怔,繼而心裡一動,忙問道:「是誰看見,如此血口噴人?」 使雙鉤的冷笑一聲說道:「別耍圖賴吧!人家道爺出家人,不會無端撒謊。不然的話,你無端深夜逗留在洪大爺屋子裡何干?」 使雙刀的在一旁說道:「老大!拿住他以後再說。」 雙刀略一盤旋,左刀「撥草尋蛇」,右刀「玉帶圍腰」,分取柳湘中盤下盤,使雙鉤的也是一聲暴喝,連紮帶削,卷地而進。 柳湘一見兩人合擊,身法靈活,出手快速,自己也不敢大意,朗喝一聲:「來得好!」 人隨聲起,一個倒縱,後退五尺,身子剛一停頓,猛又躬腰振臂,拔起一丈多高,人在空中雙腳一分,左腳「魁星踢鬥」,右腳「力踹華山」,淩空踢向兩人。 這兩人合擊不中,正自微微一怔之際,不防柳湘竟自淩空撲來,挾風踢來兩腳,這種淩空發招,用腳攻人,下盤門戶大開,為遞招時之大忌。兩人一見大喜,心裡想道:「合該你小子要死,先廢去你兩隻腳再說。」 兩人穩立不動,左手持兵器護住身體,右手各自揮動刀鉤,猛削柳湘足踝。 柳湘原式不變,閃電下撲,只一閃眼之間,「嗆啷啷」一陣兵刃墜地之聲,兩人手中刀鉤,平飛數尺,還沒有來得及驚詫,兩人身上各自一麻,頓時委然倒地。 周圍的人群一見兩人倒地,齊聲發喊,紛紛一擁上前,刀槍並舉,把柳湘團團圍住。 柳湘長笑一聲,雙手就地一抓,一手一個舉起兩人,厲聲喝道:「誰敢動一動,我就把這兩個人摔成肉餅。」 這一著果然立即生效,圍上來的人,都呆在那裡不敢動。投鼠忌器,生恐兩人喪命。 柳湘回視一下周圍的人,冷笑一聲,把兩人向脅下一挾,大踏步地走向圈外,約莫走了十幾步,脅下一松,兩人墜地。柳湘也隨之振臂騰身,立即人起兩丈,長笑聲中,人影沒於夜幕之中。 柳湘擺脫了那一群圍攻的人,一路施展輕功,向前疾奔。約莫跑了五六裡地,此時天際濃雲漸散,微月從雲層裡透出清光,大地一片死寂。柳湘料定後面的人,一時追趕不及,收住身形,停在路旁一座土地祠的石階上,坐著小憩。心情卻似潮水起伏,洶湧潮湃,無法抑止。 仰望蒼穹,想起今晚遭遇,至今猶似身墜五里霧中,柳湘是一個冷峻而有機智的人,當他漸漸冷靜下來以後,細細體會今天晚上的情形,立即得到三點疑問。 第一,洪士來的兒子與自己無仇無怨,突然飛刀制命,何故? 第二,洪士來竟能指出自己死去廿多年父親的名號,正待說明關係,又慘中暗器而死,何故? 第三,洪士來一死未了,全家繼被滅門,自己無意碰上,居然就有人前去報訊,招人前來圍攻,此人何人? 柳湘俯首沉思的結果,心裡豁然而悟,不由擊掌自語道:「洪士來之死與他全家被殺,全部由於他與自己相識,殺他的人旨在滅口。如此說來,只要追得此人,廿幾載的沉冤,大白有日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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