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珮金犀(148)_憶文

一四八

　　他絕對沒有想到，他一上臺，那多年不見的對頭，菩提手但茂就看見了，他便急忙上臺，攔阻禿鷹出手，由他上前對敵，這便弄成騎虎之勢。

　　尚當又惱又怒，「三迭掌」便加力使了出來。

　　說話之間，二人已經對過二、三十招，以菩提手那種身手，功力之高，竟不容易占到便宜，也只能扯個平手而已。

　　這當兒，不但菩提手心中有所警惕，格外注意，便是東、西兩方之人，以及所有的觀眾，也都聚精會神，仔細的詳察二人出手的招式，細看他倆的每一個動作。畢竟這武藝一途是變化多端，虛實不一。

　　菩提手但茂，成名江湖已久，內外武功早臻化境，隨心應手，伸展自如，上來雖然不敢大意，畢竟沒有在意，總以為尚當只不過多點力氣而已，別的新武藝，未必有所領悟，施展出來。

　　然而三十招對拆下來，才發現他竟頗有一些名堂，並不是想像中的尚當。從對手中覺出他的掌力不剛不柔，但是卻異常的急勁，若用真力硬往上接時，他卻一滑便卸去，若是用虛力去迎，卻覺得他的掌力愈壓愈沉，直往上撞，一時倒不易看出他使用的是那路掌法，竟然有這些變化。

　　到了這種地步，菩提手又驚又詫，連忙聚起心神，專心注意，察驗尚當掌法的招勢，自己也把體內的真力運起，雙臂貫勁，施出「菩提手」，凝視對敵，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，以免落敗尚當掌下。

　　二人這一沉勢凝神，手腳同時放慢，雙雙對面而立，同時運氣蓄力，準備待機而動，台下觀眾也都屏息靜觀，場上竟突然靜寂下來。

　　驀地，東面看臺上，嵩陽派中，一個蒼老的聲音，猛然大喝道：「陽關未透，三迭枉然！」

　　喝聲方落，臺上兩人同時一驚，這時東、西看臺上的人，都為之一懼，不知這句話中，有何含義？鐵掌丹心卓蒼笳，黑池上人古非，聞言也同是一怔。

　　在場諸人之中，只有少數的幾個人聽出喝聲的用意，其它的人，都只覺得那喝聲奇特，不知為何突然高聲喊叫？

　　場中所有的人，除了臺上的普提手和陰面山君二人不敢分神外，同把目光向喝聲處望去，究竟是何人發出來的怪聲。

　　原來發聲高喝的，是坐在卓蒼笳身旁的一位白須禿頂老道，身穿一件百補千綴的道袍，頸後插著一支拂麈，身材十分高大，相貌極為雍容，精神旺盛，滿面紅光，腳穿一雙草鞋這時正昂首瞧看著擂臺上。

　　場中許多江湖豪客，都不知道這個老道的來歷，彼此之間便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，一時之間都不再觀看兩個比武的人，反而瞧看老道了。

　　大家都奇怪，百衲老道無緣無故卻怪叫什麼？

　　也有的人認為這老道必是一個瘋癲道人，一時動了什麼禪機，隨口便喊叫起來，但是卻不曉得他喊叫的動機為何？

　　也有的人認為嵩陽派請這種瘋癲的人前來助陣，真是多此一舉！

　　更有的人說，你可別看他瘋，他的真功夫，好本事，恐怕還是當今武中少數的高手呢？你看他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。

　　也有的人對於這些議論，都不屑一聞，大為不信。

　　場中觀眾，紛紛在談論著老道的怪異，對於他這種突然大聲喊叫的舉動，都感到是無理取鬧的舉動。

　　卻不知，雙方內行高手都被他那喝聲震驚，突然由昏沉中清醒過來，對於陰面山君出的拳有所明瞭。

　　鐵掌丹心卓蒼笳，轉頭向百衲老道問道：「道友所喝，果然不錯麼？」

　　百衲老道聞言一笑，低聲道：「我是在向但茂老兒暗示契機，我見他有些迷惑，還沒看出端倪，這豈能有錯？難道你也沒有看出麼？」

　　卓蒼笳道：「我雖然看出那廝是用的『三迭掌』，但是到看不出他是否陽關未透，沒有練到真正的火候。」

　　百衲老道笑道：「難得這廝，能把江湖上久已不見的『三迭掌』，練到這般火候，只可惜陽關未透，不能登堂入室。」

　　二人說話時，黑池上人古非，也和身旁的幾個高手道：「這百衲老道多年未曾在江湖露面，想不到這次竟被對方邀來，確是一個難惹的人物，麻煩也要多了，偏偏他還要多管閒事，暗示臺上那瘦老兒，指示他的明路，這豈不是給尚老師許多的不利。」

　　說著，向兩旁之人點首又道：「尚老師的『三迭掌』，我還是頭一回看到，以前我也知道他竟練有這種獨門功夫，可惜的是他陽關未透，但是就這樣那瘦老頭兒，也是手忙腳亂，有些力不從心，顯然他不是尚老師的對手。」

　　黑池上人古非向左右輕聲說完，大家便又集中目光向臺上望去。

　　就在百衲老道一喝之後，菩提手但茂已經明白，知道百衲道長是向他暗示契機，心中又驚又喜，這才明白陰面山君十年苦練，竟練的是江湖上久已不見的「三迭掌」，怪不得掌力十分奇特，一時看不出是什麼路數。

　　百衲老道暗示他，陰面山君的陽關未透，但茂知道這是告訴他，陰面山君的「三迭掌」雖然火候已夠，可是陽關未透，不足為慮。

　　所謂陽關未透，便是說他本身的先天玄竅尚未貫通，也就是說內功真力，還沒有練到穿筋渡脈的地方，難以達到收放隨心，運用自如的地步，所以他的功力便會減低，難以施展出隔空打穴的境界。

　　菩提手但茂仗以成名的絕藝「菩提手」，乃是融合點穴與劈空掌手法，尤以隔空點穴更具威力。

　　陰面山君被百衲老道這一喝，又羞又惱，雙腕連翻疾吐，掌力猛向但茂的上、中、下三路攻擊不舍。

　　菩提手但茂，經百衲道人這一指示明路，這時已經胸有成竹，不再考慮察看，便迎著尚當掌力，劈掌也含動猛劈，打算硬拼較勁。

　　二人掌力一接之下，畢竟但茂功力渾厚，而且真力充沛，尤其他的掌力，純粹是陽剛之力，力道猛，勁道強，到底比陰面山君的「三迭掌力」，略高一籌。

　　兩股掌力一接觸之下，立刻激起一股巨大的旋風，勁道威猛，風力強大，兩人同時立足不穩，齊向身後晃動，連退好幾步。不過，菩提手但茂卻先站定腳跟，趁著這個時機，趕緊向上躍去，又向尚當劈出一掌。

　　陰面山君身形未定，眼看菩提手又已撲到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，說不得只好豁出硬拼，把全身力氣集中雙臂，身形隨臂向前，夾著傾倒的衝勁，雙臂同時劈出，三股掌力，首尾銜接，間不容髮直向前方臂出。

　　但茂滿以為尚當這回無能力再加還擊，誰知他竟然不顧死活使出全身力氣，猶作困獸之鬥，但茂追擊勢子太急，招式用得太滿，時想要收招停步，倒反而來不及了，只好借勢使力，猛然臂上加勁，率性也準備硬拼。

　　這一胖一瘦兩位江湖名手，因為舊恨想報，新仇想清，同時都動了無名真火，在武林公眾面前，竟然拼出全力，作生死存亡的一擊。

　　二人這一出手，聲勢確實驚人，不但一般觀眾緊張注視，就是東、西看臺上，雙方主要人物也都各在擔心，因為這兩人的勝負，不但關係到雙方的面子問題，而且這兩人卻是被邀來助陣的高手，萬一有個長短，主人都感到難堪，所以淮揚幫和嵩陽幫雙方的負責人，一時都感到事情嚴重。

　　兩人掌力相接，霎那間便定出了勝負，陰面山君尚當，雙臂一軟，腰肢往後一閃，整個的身體便「噗通」一聲，倒在臺上。

　　同時張口便噴出許多鮮血，染得衣衫紅漬斑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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