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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二


  燕紫心頰上珠淚未幹,加上紅暈滿腮,顯得格外嬌豔可愛,二人這一肌膚相接呼吸相聞,同時怦然心跳。

  路永坦望了她一眼,才開言道:「事情已了,我要走了,你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兒,少時,嵩陽派還會派人前來此地,捉拿你們!」

  燕紫心聽他只說要走,腳卻不動,似乎有點依依不捨,心事重重,她心中一陣狂跳,低下頭去,滿臉通紅,掙出斷斷續續一句話來:「你、你到那兒去呢?」

  路永坦見她聽說他要走,神情頓時顯得緊張,好像六神無主似的,也不由得心中更是猶豫起來。

  燕紫心話一問完,他倒是一怔,一時間也說不出究竟要到那兒去,事實上他也是毫無目的地,究竟到那兒去連他自己也沒有一個決定,他稍微想了一想,兩眼向洞外瞧了一瞧,隨意說道:「天涯海角,隨處飄泊,高山大水,古跡名勝,盡是可遊之地,我現在無事牽掛,閑雲野鶴之身,到處可玩,毫無固定可去之鄉。」

  燕紫心像是鼓足了勇氣,漲得兩頰飛紅,兩隻明亮的眼睛,轉了又轉,低下頭,慢語細聲說道:「假如你不見棄,我,我,我和你一起去……」

  路永坦聞言,似驚似喜。但是眼光瞟到石榻上的嶽中嶽,面上卻又猛的一沉,他伸手指著嶽中嶽道:「他和你……」

  燕紫心見他滿面疑慮之色,知道他心存誤會,不好明言。於是抬起頭來,面色一斂,正容說道:「是的,我們同行同歇,可是,我們確是純潔如水,清白似紙,毫無曖昧鄙行。他的品行心性也確是高尚無疵。不過,我只是事出無奈,既不見容于金獅堡,更為嵩陽派所追殺之人,到處危機四伏,隨時生命受迫害,除了隨他逃走之外,再也沒有地方可去,我並沒和他……」

  說到這兒,燕紫心類上又飛起紅暈,低頭喃喃道:「我的心早已交給另一個人了,雖然他不一定知道,我卻永遠把他記在心中,就是海枯石爛,他也不會從我的心裡抹掉……」

  她話還沒有說完,忽覺一雙手,緊緊的握住了她的兩隻手,她剛一抬頭,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,摟住她的肩膀,她整個身軀不由自主的,倒入路永坦的懷中。

  只聽路永坦滿含柔情的說道:「你的心交給了那個人,他不但知道,而且後悔知道得太晚了。」

  一陣溫馨的暖流,遍遊二人的心中,半晌過去了,燕紫心才不勝嬌羞的掙脫了他的懷抱,恢復了情緒。

  夜,更深沉,更寂靜。人,卻更甜美,更欣悅。

  ***

  東方剛露出一線曙光,朝露未幹,微風已息,西天目山峰頂上。驀地,幾條人影一閃。忽然,「啊!」一聲驚呼,劃破了黎明的台靜,衝破了清晨的山谷。

  西天目山絕頂之上,在晨光微曦中,忽然出現幾條黑影,這幾條黑影,一翻縱到絕頂上空地便四下分開,小心翼翼地,俯下身,往東、西、南、北四個方向緩步前進,彷佛在搜尋什麼似的。

  驀地,一聲驚呼,幾條黑影猛地飛躍到一起,在灰暗的晨光中,他們驚愕而又感到疑惑的望著地上;三具屍體缺肢斷臂,頭被砍,胸被穿,橫躺在荒草中,齜牙瞪眼,面目猙獰,烏黑的血,已經凝成血塊。

  陽光漸漸的從穀底射來,照過了松林,也輝映了峭壁。雖然在主峰絕頂上,被一片淡淡的晨霧籠罩著,但是四周的情況,卻看得格外清楚。

  四條黑影聚在一起,你望著我,我看著你,誰也猜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?看情形,這三個人死去的時間並不大長,看身上的傷口,顯然是被劍所傷,劍鋒銳利,乾淨俐落,這個人的武功,必是超神入化,絕非等閒之輩。四個人一時之間,研究不出三人死亡的原因,都在那兒搖頭驚奇。

  來到峰頂上,搜查的四個人,正是嵩陽派的朗月大師,帶著座下法明、法亮、法成三個弟子,接到杭州聯絡站,飛函報告之後,急馳趕到此地,四個人由山下分開四路,逐步往山頂上搜查,一路上並沒有撞到人,也沒有看到其它可疑的東西,更沒有聽到特別聲音。四個人由半夜裡詳搜細查,一無所得,待到天快黎明時四個人搜查到主峰下,因為別無他路可以登上峰頂,這才歸在一起,登上絕頂,同時也發現三具屍體,四個人這時相信所得到的消息,確實可靠,只是祇見死屍,並沒有看到活人,倒使四個人大為納悶不已,也都認為以嶽中嶽的武功來說,他現在尚不夠這個火候,顯然殺人的人,必另有他人,也說明了在此地不會僅有嶽中嶽一個人。這一個謎團一時之間,竟讓四個人解不開。

  自從嵩陽派在天岩寺,為甘永長祭靈之後,發現嵩陽秘笈被嶽中嶽竊走,再加上甘鬱馨在鸚鵡洲無故失際,掌門人鐵掌丹心卓蒼笳,對於嶽中嶽,這種違犯門規,偷竊鎮山之寶的行為,深為惱怒,對於甘鬱馨的失際,也大為痛心,認為有辱嵩陽派,簡直莫名其妙,立即分派嵩陽門下,全體出動,分向全國各地搜尋嶽中嶽的下落,收回嵩陽秘笈,再在各地探聽甘鬱馨的消息,如果是落入敵人之手,必須早日設法救回。

  嵩陽九友,除了甘永長已經去世,其它八人,連卓蒼笳在內,各率弟子三人,全體出動即日從天岩寺出發,分赴各地駐所,誓要追回嵩陽秘笈,緝捕叛徒岳中嶽。同時,也要在各駐地範圍內找到甘鬱馨。

  朗月大師帶著三個弟子,按照分配的路線,一路直向蘇杭等地行來。卓蒼笳本人,也帶著三個弟子,往嵩山方向奔去。因為他負責嵩山地區,就便也可以處理嵩陽派裡的事,指揮一切事宜。

  朗月大師一路上,不但仔細搜尋查訪,而且沿途一鄉一鎮都停留察探,毫不放鬆查訪機會。這一來,在路上的行程可就慢下來了;路永坦和他恰好也是同一條路線,也往蘇杭這條路上來的。

  但是路永坦單身一人,既無牽掛,又無任務,又是騎著駿馬代步。而且,沿路只揀大城而走。除了打尖休息,或者流覽各地名勝古跡而外,別無他事,因此,在路上並無耽擱,雖然他在朗月大師之後起程,結果反倒走在他們的前面。

  朗月大師不但負責搜尋工作,同時更負總聯絡之責,因為他飼養的巨鷹墨羽,只有他能以禽語命令它,雖然嵩陽弟子,都會用呼哨的方法招呼它,但是不能指揮它的行動。所以這個責任也非朗月大師不可。

  當在天岩寺各組分手起程時,即決定由朗月大師任總聯絡人,由他攜帶墨羽同行,每隔兩天,放開墨羽環遊各聯絡站。各聯絡站如有消息,立刻交給墨羽帶回。朗月大師再以鳥語命令它,分別飛往其它各地,通知各地負責人。如有重要的事,再先行報告卓蒼笳,由掌門人指示命令,通知各有關駐地負責人遵命奉行。

  這天,當朗月大師師徒四人,吃過年飯,正走到湖州附近,忽然看見墨羽在天空盤旋,於是趕緊喚下它來,才發現墨羽腿上系有飛函。

  原來,這墨羽,乃是朗月大師昔年在西域時,有一次,到阿爾泰山時偶然在山上的冰窟中,救出的一隻幼雛。那時,朗月大師正因為聽說在阿爾泰山的上面產生一種雪蓮,其種子可以治療百疾,如果修道的人能食到雪蓮子,可以延年益壽,百病不生,所以他便深入冰谷,採取雪蓮子,無意中,發現一個破散傾覆的鳥巢,好像是從千丈高岩上,跌落下來,巢中共有三隻幼雛,兩隻已被摔死,另一隻正奄奄一息,而且凍得快要僵了。

  朗月大師身為出家人,素以慈悲為懷,救苦救難為宗旨,仔細察看之下,發現這只幼雛還可救活,心中頗為欣悅,恰好他身邊帶有幾種新製成的靈藥,於是給它服下一些,再用佛家無明真陽之氣,對著雛鳥的嘴吹入,把它周身血脈舒活,然後把它揣在懷中,借著體溫恢復它的身上溫度,朗月大師,花費了一番心思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,這才使它由半死裡討回小命保存下來。

  說也奇怪,這幼雛頗有靈性,悠悠醒來,在朗月大師懷中,吱吱直叫,兩翅振動不停。

  朗月大師,由懷中把它拿出來,看它睜開一雙精光炯炯的圓眼,張開一張黃嘴巴未退的小口,向著他吱吱叫個不停,而且兩翅撲撲的一直振動,一身黃色羽毛,極為美麗,見它卻是十分可愛。

  朗月大師,對這只雛鳥倍感親切,再看冰穀之中,一片亙古不化的冰雪,氣候嚴寒,又無成鳥哺育,現在雖然把它救活,如果再丟下不管,此雛鳥仍無生路。而且在這冰天雪地之中,休說是只羽毛未豐的小鳥,便是尋常成年的壯漢,在谷中呆上三兩個時辰,也必凍死無疑,豈有生路。

  朗月大師,思之再三,別無良謀,惟今之計,惟有帶它出穀一途,不然它不凍死,也必然餓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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