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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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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鐵頭霍地轉過身來,一緊手中金輪,叫道:「你……你想怎樣?」 神色驚惶,有點草木皆兵。 「不怎樣。」柳二呆道:「你丟了這支長槊,以後怎麼混。」單足一挑,那支長槊已淩空而起,不偏不倚,直向李鐵頭飛了過來。 這支長槊是精鐵打造,沒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八十斤,足尖輕輕地挑,便能飛越數丈,這足尖上的功夫,委實令人咋舌。 李鐵頭不禁駭然心凜。 他舉手一把抓住長槊,滿臉驚懍之色,嘴唇牽動了一下,但什麼都沒說,掉頭而去。 片刻,十幾條快船隱沒在夜霧沉沉的江面上。 江流有聲。水花拍岸。 「啊!」柳二呆望著消失在江心的快船,忽然道:「剛才應該留下一艘。」 「你說留下一條船?」沈小蝶掉過頭來。 「是呀!」柳二呆道:「我們不是正要找船渡江嗎?這現成的……」 「你想見水龍王?」 「見水龍王?」柳二呆道:「此話怎講?」 「好講得很,一旦搭上賊船你就知道了。」沈小蝶道:「在岸上你可以降住他,到了江上風高浪大,你就得聽他的擺佈。」 「對呀,那就另外找船吧。」 「不用找啦。」 「不用?」柳二呆道:「這怎麼渡江,難道能插了翅飛過去?」 「我是說在這段江面不能渡江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你想想看,」沈小蝶道:「李鐵頭剛才受盡了委屈,他絕不會就此甘休,必然候機報復,而這段江面正是他的勢力範圍。」 「你是說他會在江上攔截?」 「怎麼不會,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。」沈小蝶道:「這裡江面寬闊,港灣蘆草叢中,到處隱藏著他的巡戈快船,我們到了江面,隨時都會遭到截擊。」 她心細如發,推斷的確合情合理。 「照你這麼說,」柳二呆沉吟了一下,道:「我們可以沿岸向西,走出他的勢力範圍。」 「要走多久?」 「管它多久。」沈小蝶道:「反正長江源遠流長,到那裡渡江都是一樣。」 「這好啊!」柳二呆欣然叫了一聲。 「好什麼?」 「這當然很好。」柳二呆道:「至少暫不能渡江,我們也暫不必分手。」 「瞧你。」沈小蝶垂首一笑,有種甜蜜的感受。 長江像條龍,奔放怒吼,境蜒數千里。 此時正當初秋季節,秋水時至,百川灌河,兩岸港崖之間不辨牛馬。 柳二呆和沈小蝶沿江而上,但見風帆沙烏,煙雲竹樹,一路風光如畫。 這天入暮時分,來到了一處江岸碼頭。 凡是碼頭,當然就有渡口,而且還有幾十戶人家,有的經營客棧,有的卻是船戶。 沈小蝶沒提起渡江之事,柳二呆更不會問。 但日落黃昏,暮鴉歸巢,江上煙波已越來越濃,該是歇店的時候了。 幾家客店業已上燈,灶頭上籠著一層白茫茫的煙霧,鍋盆碗碟響個不停。 柳二呆和沈小蝶選了家外表比較整潔的客店,兩人一先一後,踩著燈光走了進去。 先向夥計說明了要兩個房間,然後找了一張白木桌子坐了下來。 一天奔波,準備好好享受一頓晚餐。 這此客店,有酒有肉當然不在話下,尤其近水識魚性,靠近江岸的人,更是懂得吃魚。 長江裡的魚,以鰣魚為首,鰣魚亦屬上品,鰣魚不可常得,紅燒鰣魚也是席上之珍。 豐腴多肉,鮮美味濃,十分可口。 柳二呆跨進店門,便已瞥見灶頭掛鉤上有條鰣魚,當下就吩咐燒了來下酒。 夥計哈了個腰,欣然應諾。 大凡江中的珍品,都論時價,斤斤計較的客人,得先講好價錢,大方一點的就吃了再說。 柳二呆當然是屬於後者。 好在這些江岸營生的店家,大都本份老成,絕不像通都大邑那些派頭十足的大酒樓,等到客人吃過之後,狠狠的一記竹杠,來個獅子大開口。 這條鰣魚足足有兩斤來重,燒好了也足足可以盛起滿滿的一大盤。 鰣魚剛剛下鍋,柳二呆已開始唾涎欲滴。 那知就在剛剛起鍋之時,熱騰騰撒好了胡椒粉,店夥計端起來準備上桌,店門外忽然閃進來一個人。 「嘿嘿,運氣不壞,好一個紅燒鰣魚。」竟然從店夥計手裡探臂接過,掉頭就走。 叮的一聲,白木桌上丟了一錠碎銀。 居然有這種事,柳二呆怔了一怔,登時大喝一聲:「且慢。」跟蹤追了出去。 沈小蝶也隨後騰身而起。 一盤紅燒鰣魚不是什麼大事,但這個人太無禮。 這是個青衣人,身材瘦小,但動作卻顯得十分輕靈俐落,出得店外,一直沿江奔去。 他手裡端著一隻熱呼呼的大瓷盤,竟能閃縱如飛,居然連湯汁都沒濺出一滴。 柳二呆不禁暗暗納罕。 這個人的輕功雖然不凡,柳二呆當然也不是弱者,但他忽然心中一動,並不一口氣追上,他在想:「看你到底能逃到那裡?」 紅燒鰣魚是吃的,這個人輕功雖佳,到底不能一面奔跑,一面享用。 他是不是想找個僻靜地方,慢慢品嘗? 片刻之間已追出四五裡之程,忽聽笙歌細細,管弦悠揚,打從江面傳了過來。 柳二呆凝目望去,原來江面上正停著一艘巨型畫舫。 這巨型畫舫中燈火輝煌,人影幢幢,並隱隱傳來猜拳行酒之聲。 這倒是大出意外,柳二呆不禁微微一怔。 只見那青衣人忽然縱身一躍,飛越過四五丈距離的江面,輕飄飄落在巨舫的甲板上。 「來了,來了,應時佳餚,紅燒鰣魚一尾。」 「哈哈……」花艙裡有人應聲大笑:「俞老九,真有你的。怎麼這樣湊巧?」 「嘿嘿,際遇非凡,際遇非凡。」青衣人身形一晃,進入了花艙,得意的笑聲依然傳了出來:」快,快,各位趁熱……」 這真是欺人大甚,一盤紅燒鰣魚眼看精光。 他難道不知道有人追了上來? 明知有人追來,居然還敢如此囂張得意,分明是沒把來人放在眼裡。 也許是估量來人不敢登上畫舫。 柳二呆一向不易動火,此刻也被激怒了起來。 雖然此刻沈小蝶已追到了並肩,他並沒回顧,忽然雙足一登,淩空飛掠而起。 但見夜空中幻起一道淡淡的弧影,一閃而滅,人已登上了甲板。 又一條弧影劃過,沈小蝶也跟蹤而到。 花艙中笙歌頓止,弦管寂然,一人大笑而出:「原來有貴客到訪。」 舷邊的角燈照耀下,是個身著華服的中年人。 這人面黃如蠟,顴骨高聳,似有病容,和這身考究的穿著,看起來極不相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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