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憶文 > 繡衣雲鬢 | 上頁 下頁


  來至屋前,推門直入,發現室內並無異樣,斷定沒人來過,即至內室,匆匆換上布衣,立即上床調息。

  他激烈的搏鬥了一夜,希望儘快獲的休息,但他的心,久久不能靜下來,因為在他腦際盤旋的問題太多了。

  曙光趨走了黑暗,豔陽帶來了光明,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風,早已無影無蹤,幕阜山區,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。

  但是,一向安定無事的九宮堡內,依然人心惶惶,劍拔弩張。

  堡主局手,俱是江湖上較有名氣的正直人物,大都是老堡主陸地神龍江浩海慕才請來。

  如今,突然來了一位蒙面客,冒著大雷雨,闖堡、登樓,盜走了老堡主的心愛珍物,大家都覺得汗顏無光,愧對江老堡主。

  尤其,根據蒙面客熟悉內情,俱都懷疑蒙面客是事先潛伏在堡中的高手,因而大都覺得難脫嫌疑。

  有鑑於此,以鎮拐震九州馬雲山為首的高手們,都在暗中調查,昨夜有哪些高手未到現場,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辦事。

  少堡主朝天鼻,平素作威作福,聽說來了蒙面客,登樓盜寶,群英無敵,臨走之時,又殺了總管閔五魁,嚇得躲在內堡。

  徐娘半老,風騷狐媚的毒娘子,伏在姦夫閔五魁的屍體上,嚎陶大哭了一陣,最後怨恨閔五魁短命,害她三十六歲就當了寡婦。

  僕婦侍女們,個個面透緊張,俱都目閃驚急,紛紛低聲私議,但沒人知道,昨夜摘星樓上被盜走了什麼東西。

  隨著九宮堡內的惶惶不安,朝陽已爬上了谷口的縱嶺,照亮了蒼翠油綠的系舟穀,在九宮堡龐然古老的九座堡樓上,塗上一層黃金色彩,給絕壁下的廣大花園中,灑滿了綺麗光輝。

  江天濤一身布衣,靜靜地立在園中花廳上,愁眉苦臉,望著滿園凋零狼藉的花枝,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整理。

  看看荷池中,往日燦爛如雲霞約五色蓮花,俱都倒折在水面上,清溪兩側,冰肌玉骨的水仙,水亭四周國色天香的牡丹,花圃中,芳姿少比的苟藥,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蘭,大都花瓣凋零,枝折葉落,沾滿了泥汙。

  江天濤想到尚末見過一面的父親陸地神龍江浩海,一生酷愛武功,平素最喜花卉,假若知道滿園奇花,盡遭風雨端殘,不知該如何心痛。

  他不願讓終年在外的老父,知道昨夜一夕風雨,花園面目全非,他要在老父回堡之前,將花園重新整理,恢復往日燦如雲錦的綺麗景色。

  由於孝心的鼓舞,江天濤立即攜剪,開始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。

  他先由花廳階前的雞冠、鳳仙、海棠、薔薇整理,然後再以細竹編織屏架,半個時辰之後,廳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燦的綺麗錦屏。

  就在這時,一陣沉重的濺濺聲,徑由九宮堡的後門處傳來。

  江天濤聞聲回頭,只見由後堡門接通這面花園的高大吊橋,正緩緩地放下來。

  又是一陣艱澀的咯咯響聲,笨重的後堡門,也緩緩地開了。

  江天濤覺得奇怪,半年來除表妹汪燕玲曾來園遊過幾次,即使身為總管的閔五魁也很少前來,今天不知是誰?

  心念間,後堡門中已湧出一群花團錦簇的人影來。

  江天濤凝目一看,精神一振,立時笑了,當前一人,正是絹麗秀美,麗質天生的表妹汪燕玲。

  汪燕玲已換了一套嶄新的鵝絨雲宴和百褶長裙,頭上烏雲高挽,上插含珠金鳳,雲鬢斜綴兩排翠花,那張吹彈得破的芙蓉嬌面上,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層香粉,愈顯得瑤鼻下的那張玲瓏櫻唇,鮮豔、殷紅。

  江天濤有些看呆了,往日和表妹見面,兩人總是心情沉重,神色緊張,多少有些不安,像今天這等刻意打扮,飄然若仙地前來,還是破例兒第一次。

  頑皮淘氣,一身水紅的小水仙,刁蠻難纏,一身綠衣的小翠花,忠厚老實,一身淡青的小香蘭,瘦削沉默,一身淺紫的小杜鵑,四個身材不一,高低不等,容貌俱都俏麗嬌好的小侍女,像眾星捧月般,跟在國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後。

  這時,姍姍走來的汪燕玲,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著長剪,泥點濺滿了俊面的汪雲帆,立即綻唇笑了,笑的是那麼靜美,那麼甜。

  江天濤見表妹今天神情愉快,刻意打扮,定是帶來了可喜的消息,也許是特地來讓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麗。

  由於心中高興,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園門迎去。

  頑皮淘氣,一身水紅的小水仙,一進園門,立即瞪大了眼睛,望著滿地狼藉的花枝,兩手撲天,痛惜地高聲嬌呼道:「唉呀,我的天呀,這是怎麼搞的,一晚上就把個美麗花園吹得個爛稀稀……」呼聲禾落,小翠花、小杜鵑和小香蘭,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別跑到自己歡喜的花圃前。

  汪燕玲立在花園門下,盈盈含笑,晶瑩的鳳目,深情地望著由花廳方向,含笑走來的江天濤。

  就在這時,後堡門內,突然傳來一聲尖貓似的歡呼:「玲妹妹,我找你好久了,原來你在這裡。」汪燕玲一聽,原本望著江天濤羞笑的嬌面,立即掠上一絲懊惱和寒霜。

  小水仙四女,也聞聲壁眉,失去了歡愉心情。

  江天濤急忙停身,舉目一看,只見一個油頭粉面,手拿摺扇,頭戴公子帽,身穿粉紅絲緞公子衫的瘦弱少年,正由後堡門內跑出來。

  手拿摺扇的粉衣少年,年約十八九歲,白淨面皮,一雙桃花眼,兩道平低眉,雖有一張薄而紅潤的嘴,但生了一個朝天鼻,尤其那兩個鼻孔,又大又黑。

  江天濤一見粉衣少年,便知是誰,心中在懊悔中,不禁升起陣陣怒火,俊面上立透煞氣。

  但他自歎時機末熟,只得將胸間翻騰的怒氣,忍了下去,他暗暗發誓,終有一天他要把這個狗子趕出九宮堡去。

  於是,他佯裝末見,折身走至就近一個花圃前,蹲身去整理花枝,但他那雙閃著忿怒冷芒的朗目,仍不時嫖向園門那邊。

  這時,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皺眉垂目的汪燕玲身邊,一臉諧笑,肩動身輕的哈哈一笑,故作奉承地笑著說:「玲妹妹,你好高雅的氣質呀!絕早便出來賞花了。」嬌面籠霜的汪燕玲,不屑地一抬眼簾,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,譏諷地說:「現在什麼時候了,太陽都升過堡樓了。」朝天鼻的白淨面皮一紅,立即皺起眉頭,看了一眼豔麗的朝陽,佯裝恍然大悟地將摺扇一擊手心,自嘲似地笑著說:「昨夜堡中鬧賊,簡直把小兄給鬧糊塗了。」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:「你身為少堡主,堡中鬧賊,你為什麼不趕快出來捉,小妹聽說來人盜走了姑父心愛東西,也曾冒著大雨追至山外!」朝天鼻喲了一聲,立即笑聲奉承地道:「小兄這身三腳貓功夫,怎能與玲妹妹你比,我江天濤要有玲妹一半的本領,我也心滿意足了。」說罷,渾身亂顫地哈哈笑了。

  江天濤見狗子朝天鼻也用母親璿璣玉女臨終前為他定的名字,心中怒火再起,不由條然站起身來。

  汪燕玲雖然耐著性子應付朝天鼻,但她一雙明亮鳳目,卻十分注意江天濤的一舉一動。

  這時見蹲在廳前不遠花圃前的江天濤,突然滿面怒容地立起來,怕他盛怒誤事,立即慎重地遞給他一個眼神,同時,緩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,並冷冷地對朝天鼻說:「哼,你如果能和閔總管一起前去截擊,閔總管也許不至於死。」朝天鼻沉哼一聲,反而輕蔑地道:「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,只有像閔五魁那樣自大自狂,自作聰明,自以為了不起的蠢人,才會有那樣的結果。」汪燕玲一聽,掘嘴忍笑,鳳目不由斜視了一眼江天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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