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憶文 > 繡衣雲鬢 | 上頁 下頁


  江天濤是個頗識大體的少年,這時不由感慨地搖搖頭,覺得朝天鼻既可笑複可憐,因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個。

  如此一想,心中那股怒火,頓時全消,繼續蹲身開始工作,但他對朝天鼻那副作威作福的醜態仍感到厭惡。

  這時,朝天鼻一步一趨地緊緊跟在汪燕玲身後,經過散立在附近花圃旁邊的小翠花等人身時,四女同時撿任萬福,齊聲恭呼「少堡主您早!」只見朝天鼻,神氣地連連領首答好,一雙桃花眼,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臉上溜來溜去,一副饞涎欲滴之態。

  江天濤覷目看在眼裡,不覺輕蔑地哼了一聲。

  朝天鼻雖然終日玩樂,不知上進,但順風飄來的這聲沉哼,他卻聽了個清楚。

  於是急忙停身,轉首一看,這才發現花廳前面,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濤。

  朝天鼻斷定那聲沉哼是發自江天濤,如之又末見他前來見禮,頓時大怒,不由厲聲大喝道:「過來!」汪燕玲心知不妙,早已停身止步,這時見朝天鼻果然動怒,急忙阻止說:「他正在工作,你喚他作什麼?」朝天鼻怒哼一聲,但卻壓低聲音道:「我們來了這麼久,他都不知過來見禮。」說話之間,發現江天濤不應不理,依然繼續工作,再度厲聲說:「我要你過來,你聽到了沒有?」汪燕玲立即不高興地道:「這麼大的一座花園,花枝不下數千株,今天不重新培植,明天就要枯死,他哪裡還有工夫過來見禮。」說著,作出同情關切地神色,看了一眼緩緩立起來的江天濤。

  江天濤生具俠骨,他看不慣朝天鼻身為少主人,居然對自己堡中的侍女們,作出那副猥褻醜態,這時見對方再度厲喝,只得緩緩立起身來,佯裝茫然地望著朝天鼻。

  朝天鼻和江天濤一對面,頓時愣了,他這才發現江天濤雖然身穿布衣,臉濺泥汙,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氣質,遠非他朝天鼻可比。

  一股無名妒火,突然由心中升起,於是舉手一指汪燕玲,瞪視著江天濤,怨聲間:「這位是小姐,你可知道?」江夭濤沉著的點點頭,平靜地道:「小姐常來花園,當然識得。」

  朝天鼻一聽小姐常來花園一句,心裡突然感到不是滋味,但他卻厲聲問:「知道是小姐,為何不過來見禮?」江天濤毫不遲疑地道:「小姐曾說過,她來園游時,如果正在工作,可不必見朝天真似乎沒想到汪燕玲對這個俊美的花園小廝這麼好,而對他卻那麼厭惡,這時聽了江天濤的話,氣得渾身直抖,於是舉手一指自己的臉,恨聲問:「我是誰,你可知道?」江天濤懶得回答,僅不屑地搖搖頭。

  汪燕玲深知江天濤的崛強個性,怕他不能暫時委屈,因而,含意頗深地說:「這位就是少堡主,九宮堡末來的主人翁。」說話之間,將未來的主人翁大字說得特別重,似是要江天濤知道,為了要做末來的主人翁,現在不妨忍耐一下。

  但是崛強地江天濤,明明聽出汪燕玲的話意,但他卻依然不躬身不見禮,反而冷漠地搖搖頭,淡淡地道:「在下不知。」朝天鼻一見,頓時大怒,暴喝一聲:「少爺就要你知。」知宇出口,飛身前撲,右掌迎這一揮,猛向江天濤的俊面按去。

  熏然,黃影一閃,一聲嬌叱:「你要作什麼?」嬌叱聲中,汪燕玲閃身已掠至朝天鼻的身側,緊接著,出手如雷,彈指猛點對方的手腕。

  朝天鼻大吃一驚,一聲驚呼,急退五步,板著一張鐵青面孔,瞪著一雙桃花眼睛,註定汪燕玲,驚異地問:「玲妹你……」汪燕玲停身立穩,自知有些過份,但她仍望著朝天鼻,不高興地道:「我不喜歡你這種開口罵人,舉手打人的粗俗動作。」朝天鼻又窘又怒,不由反唇譏嘲地沉聲道:「我總覺得表妹特別袒護這小子。」說著,舉手指了指滿面怒容的江天濤。

  汪燕玲一聽,芳心一震,佯裝大怒,纖手一指朝天鼻,怨聲道:「你真是一個不知尊卑,不知分寸,不知禮數為何物的人。」說罷轉身,急步向園門奔去。

  朝天鼻知道把話說錯了,這時見汪燕玲急步向吊橋上奔去,一面招手疾追,面惶聲急呼:「玲妹妹,是小兄的錯,小兄該死。」汪燕玲有意將朝天鼻引走,哪裡肯停,依然急步向吊橋上奔去,但她卻始終與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離,讓他無法追及。

  小水仙四人,一見小姐生氣走了,俱都急步追了過去,但是,只有小翠花一人。趁機玉手一揚,一點白影,直向江天濤的面門射去。

  江夭濤正望著奔上吊橋的汪燕玲,暗自後侮,深覺不該任性不聽玲妹妹的暗示,鴦見眼前白影一閃,一個小白球已到了面前。

  於是,右手急忙一舉,中食兩指,立將來物挾住,低頭一看,竟是一個小紙團。

  江天濤心知有異,急忙蹲下身去,佯裝工作,匆匆打開紙團一看,上面竟寫著一行娟秀小字:「今夜初更時分,小妹派人甫來接你。」江天濤看罷,心中大喜,汪燕玲今天刻意打扮,愉快前來,果然有要事商議,於是將紙條收起,抬頭再看,小翠花四人已奔進了後堡門。

  汪燕玲說過,花廳後面的一座大怪石下,有一條直通她樓下的地道,而她現在住的石樓,正是母親璿璣玉女生前的臥室。

  他早就想進內堡去看看,但汪燕玲一直沒有答應,其一,是怕激發他悲忿的心情,闖禍誤事,其二,是毒娘子心機過人,對汪燕玲頗存戒心,不得不格外小心。

  而江天濤的想法,卻認為表妹汪燕玲怕羞,必是不願他進入她的香閨,看到她香閨中的設置。

  如今,得償所願,就要進入內堡,一睹自己生身之處,同時也可緬懷母親昔年起居之所。

  一陣孺慕之情,油然而生,他渴望一瞻母親璿璣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,更迫切了。

 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將母親編繡的繡衣找全,進入九宮堡地下的萬象古墓跪在母親的玉棺前,放聲痛哭,傾盡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。

  心念至此,再無心情工作,他信步走圭花廳後的幾座大石下,一細察,但他始終看不出任何破綻和可疑的紋路。

  在失望之餘,他悵然走回石室,只有希望中天的紅日,儘快西移,夜,儘快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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