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8_冷雨香魂_憶文

一七八

　　葉小娟黛眉一蹙，神色立變戚然，傷感地說：「實在說來，都怨小妹無知，不該輕信傳言，所以才惹下這場禍事，徒增長輩的不安。」

　　說此一頓，鳳目羞澀地看了一眼淩壯志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臥室，繼續說：「三月間，淩哥哥有了駭人聽聞的事蹟之後，又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姑娘……」

　　說著，那充滿智慧的鳳目，刻意注視一眼緩緩垂下頭去的淩壯志，繼續說：「那時母親對淩哥哥似是恨之入骨，但是，也自從那時，母親也常常獨自自語或靜靜沉思。

　　之後，母親聽說淩哥哥一身兼具四大惡魔的四種絕世武功，她老人家對淩哥哥的行蹤，追尋得更積極了，幾乎是廢寢忘食，但是，也就在那時起，她老人家沒有說過一句怨恨淩哥哥的話。

　　當時，小妹也明白了淩哥哥就是父親的唯一弟子，因而，小妹再說淩哥哥那天夜裡的事，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時，母親便連連點頭，但卻不發一語。

　　前去金陵的途中，江湖上已風傳烏鶴東來，發起各派協力對付淩哥哥的事，母親那時更形焦急，幾乎夜夜不能成寢，而淩哥哥卻沒有了一絲消息。」

　　垂首靜聽的淩壯志，確沒有想到黛鳳女俠如此地關心他的安危，感動得不禁落下兩滴淚水。

　　宮紫雲對這位養乳一年的母親，自是孺慕情深，這時聽到她那裡焦急憂心的情形，也不禁鳳目濕潤。

　　葉小娟見淩壯志和宮紫雲聽說母親那時的苦難憂急情形，俱都關切地落淚，心裡既感動又代母親欣慰，於是繼續說：「那天在保康遇到雲姐姐後，母親在客店裡哭了好久，經過小妹的追問，母親才說雲姐姐很像她失落多年的大女兒。」

　　宮紫雲一聽，忍在鳳目中的熱淚，終於滾了下來。

　　葉小娟一見，也忍不住哭了，室內的氣氛，頓時變得悲切淒慘起來。

　　久久，葉小娟才流著淚繼續說：「當時小妹卻非常懷疑，因為小妹自有記憶以來，從沒有聽母親說過，我還有一位失落多年的大姐姐。

　　由於小妹幾次的追問，母親才說小妹是在父親和姐姐失蹤後第九個月生的，比雲姐姐小兩歲。」

　　說至此處，葉小娟的嬌靨不自覺地紅了，淩壯志也恍然大悟，葉小娟何以呼他哥哥的原因。

　　葉小娟舉袖擦了一下未幹的淚水，繼續說：「到達金陵後，酒樓茶肆，已經公然談論淩哥哥的師承來歷了，母親聽後在店中又痛苦地哭了半天。

　　第二天，小妹上街購買東西，驀然間聽到有人正在笑談小妹的身世，說小妹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……」

　　淩壯志和宮紫雲一聽，面色同時一變，脫口一聲輕啊，都驚異地望著葉小娟，兩人的確感到意外。

　　葉小娟淒然一笑，繼續說：「當時小妹覷目一看，發現談話的人，是個坐在小食店上的武林人物，三人背向大街，看不清他們的面目。小妹已對自己的身世起了疑慮，這時當然不會放過一聽的機會……」

　　淩壯志深怕葉小娟信以為真，故意說：「你這一聽，正中他們的好計。」

　　葉小娟淒然點點頭，有些悔不當初的神情，繼續說：「這時想來，那三個惡徒是故意不向小妹這面看，依然喝酒談笑，他們說雲姐姐也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，而是四女俠中的飛花女俠生的……」

　　宮紫雲立即點點頭道：「不錯，只有這一句話是真實的，我深信，其他都是謊造的傳言。」

　　葉小娟繼續說：「那三個惡漢又說，真正清楚小妹身世秘密的人，只有真武廟中的老廟祝一人知道。小妹聽了這些話，已無心再買東西，即向真武廟走去……」

　　淩壯志悵然搖搖頭，目光望著葉小娟，朱唇一陣牽動，但終於沒說什麼。

　　葉小娟知道淩壯志要說她幼稚，江湖閱歷淺薄，不夠冷靜機警等語。

　　於是，苦笑了笑，繼續說：「距離真武廟有十數丈，即見一個身穿灰道袍的瘦削老道，由廟門內，慢慢地走了出來……」

　　淩壯志秀眉一軒，立即肯定地說：「這個老道，就是烏鶴！」

　　葉小娟頷首憤憤地說：「不錯，答話之時，烏鶴即乘小妹不備之際，一連點了我的麻、啞、昏厥三穴，待到醒來，已被關在一間石室內，痛悔急怒，一切已無濟於事了。」

　　淩壯志不由關切地問：「惡道待你如何？」

　　葉小娟氣憤地說：「當時小妹尚不知那個老道就是烏鶴，在石室鐵窗外看守小妹的兩個老婆婆，是惡道臨時雇來的，也不知烏鶴是誰。」

　　宮紫雲黛眉一蹙，不解地問：「赤陽神功，可以自解穴道，妹妹為何不運功解穴？」

　　葉小娟苦笑一笑，說：「小妹當時被點暈了，已經不知人事，在石室內，雖然身體自由，但鐵窗狹小，深約數尺，鐵柵粗如兒臂，想盡辦法也無法逃出。」

　　淩壯志秀眉一蹙，不解地問：「娟妹可是一直不知這陰謀是惡道烏鶴所為？」

　　葉小娟微微一搖頭說：「不知道，直到蓮花穀，才發現烏鶴惡道，就是那個老廟祝。」

　　說此一頓，似乎想起什麼，不禁又正色說：「這次惡道利用小妹脅迫淩哥哥交出四大魔武功錄，原計秘密約淩哥哥一人去蓮花穀，不知怎的事機不密，昨天晚上竟到了那麼多人，惡道為此曾經暴跳如雷，大罵他的徒弟都是無用的東西。」

　　宮紫雲感慨地說：「這應歸功於丐幫的協助，當時將這消息大肆宣傳的目的，即是在防止惡道施展什麼宵小詭計，沒想到惡道貪心若狂，夢想稱雄，不顧武林唾棄，蔑視該派聲譽，竟當著各路英雄之面，依然做出這等令人不恥的行徑來。」

　　葉小娟黯然一歎，說：「昨夜自忖必死，沒想到又絕處逢生，這時想來，真如再世為人。」

　　淩壯志心中一動，立即不解地問：「娟妹此次脫險，可是那位香魂將你救回來的？」

　　葉小娟神色一怔，不由茫然問：「誰？香魂？」

　　宮紫雲和淩壯志驚異地相互看了一眼，根據葉小娟茫然不解的神色，似是不知道香魂的事，因而齊聲問：「娟妹是被哪位異人救回家來的？」

　　葉小娟有些難為情地笑一笑，說：「小妹不知那位異人是誰，當時只覺繩索已斷，身形疾向下墜，接著又飄然而起，最後到達一座竹林內……」

　　淩壯志忍不住急聲問：「你可看清那人的面目？」

　　葉小娟立即搖搖頭說：「小妹被那人挾在臂下，不能仰頭上看，無法看那人的面目。」

　　淩壯志又焦急地問：「你可注意那人穿的什麼衣服？」

　　葉小娟黛眉一蹙說：「小妹當時神志恍惚，只覺兩耳風聲呼呼，大地倒逝，景物模糊，莫說那人的衣服，連那人的鞋都沒看清楚。」

　　淩壯志一聽，頓時愣了。

　　宮紫雲立即正色說：「妹妹，那就是香魂。」

　　葉小娟心中似乎一驚，不由脫口問：「姐姐說那人是鬼？」

　　宮紫雲黛眉一蹙，說：「四大怪傑都是這麼說。」

　　葉小娟輕哼一聲，笑著說：「只有他們這些怪人才說得出這種怪話。」

　　淩壯志和宮紫雲兩人被說得不禁同時一陣臉紅，淩壯志似乎有些生氣地問：「娟妹不信，為何沒看到救你的那位恩人是誰？」

　　葉小娟毫不遲疑地說：「小妹被挾到竹林，腦際仍有些昏昏沉沉，只覺那人用手一劃，身上繩索立斷，待等小妹立起，除了一個大食包和小妹的鴛鴦劍，那人早已不見了。」

　　淩壯志立即正色說：「這就是啦……」

　　葉小娟似乎堅決為她的恩人辯護似地沉聲說：「輕功神速，飄忽百尺的高人總是有的，但絕不能由於我們看不清對方的身影，就咒人家是魂，是鬼。」

　　宮紫雲知道淩弟弟是親眼目睹，深信不移，娟妹妹是感恩圖報，不願別人咒她的恩人。為了避免兩人發生爭執，立即公平地說：「世上武功奇異的人固然多，而神神鬼鬼的事也不能說絕對沒有，由於這件事來得神奇怪異，難免大家不會胡亂猜疑。」

　　葉小娟也看出心愛的淩哥哥有些生氣，因而芳心一軟，不由改口說：「小妹認為，我的救命恩人是誰，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，至於淩哥哥遇到的那位香魂，小妹就不敢斷言是人是鬼了。」

　　說此一頓，突然又黯然一歎，說：「昨夜自己尚且險些做鬼，這時又去為別人是鬼是魂爭論，唉，真是的。」

　　說著，深情歉意地睇了一眼坐著生悶氣的淩壯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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