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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餘樹奇驀地一驚,舉目看時,五位老人已相距不過十丈,認出來人正是要交手而來不及交手的徐概一行五老,急著說一聲:「妹妹!這五個並不太膿包!」

  譚妒非見心上人懂得先提醒自己留意,心裡又是一甜,報之以甜蜜的一笑,立即向來人一揚蛾眉,「呔」一聲喝道:「快給我站住!」

  獨行客徐概在譚妒非的喝聲中飄然在距她兩丈處一站,餘下四老也分別列在徐概兩旁。

  譚妒非不知這五位老人是何許人也,右手的「碧蘿劍」一指,喝道:「老兒報個名來,再上來受死!」

  徐概早先見譚妒非用紅綾羅帶與宋敏、方芙交手,知她輕功卓越,藝業尋常,此時見她手裡各拿有一條軟帶作為兵刃,還要裝腔作勢,吆吆喝喝,不由得好笑道:「姑娘家們還是回去學針黹罷!南嶽五老不與你一般見識!」

  說起「南嶽五老」的名頭,在江湖上確是響噹噹的人物,老大就是萬里飄風獨行客徐概,他一套陰陽掌法神奇莫測,掌力之雄,直可穿山裂石,幾十年來確無人敢觸他虎胡。因此,他便自高自大地詡為獨行客。

  另外四老是喪門吊客古熙,湘水漁人崔立,煙霞嘯客朱楓,山左樵夫毛川,各有一身特異的藝業。

  這五位老人既非同門,更非兄弟,也不是同鄉,只因臭味相投,才占隱名山,結為五老,果然使江湖人物見南嶽而卻步。

  徐概為了要收「先聲奪人」之效,特意炫耀「五老」的名頭,焉知這一對少年男女俱是初出茅廬,根本就不知老與不老,譚妒非嘴角徽徽一翹,鼻裡「哼」一聲道:「你們老還是嶽廟的神主老?」

  南嶽五老竟被拿來與木偶相比,怎不教他氣極?喪門吊客八字眉梢微垂,嘿嘿兩聲道:「小妞兒活不耐煩了,老夫先迭你終便是!」膝蓋徽動,已斜裡飄出,擋在徐概面前。

  譚妒非抖腕一指,一縷勁風自「碧蘿劍」尖發出,疾射喪門吊客鳩尾穴,同時叱一聲:「亮兵刃再來!」

  喪門吊客身形才定,忽感勁風臨身,急挪開兩尺,吊鬼眉一皺,橫目向譚妒非一瞥,又嘿嘿兩聲道:「妞兒真還有一手,怪不得狂妄……」忽然猛喝一聲:「接招!」一晃身軀,即達譚妒非面前,右臂一伸,五指透出五縷勁風撲奔譚妒非面門,左臂卻由右肘下突發一掌。

  譚妒非不防對方忽然大喝,嚇得後躍一步,回到餘樹奇身邊,立見對方拳形一動,掌風即到,急一揮「碧蘿劍」,但聞一連串的爆音,劍上雖已充實內力,仍被震得來回彈晃,不由得怔了一怔。

  但那喪門吊客更加駭異——他這一招「暗渡陳倉」,原是萬無一失,那知被對方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輕搖「羅帶」,掌勁即全被化解,這一來,使他不得不重對敵人估價。只聽他哈哈一笑道:「妞兒再來兩招!」身法一變,掌動如輪,霎時閭,一陣陣勁風卷到。

  譚妒非哼了一聲,將一對以碧蘿絛製成沒有鋒口的劍舞得一片青光,向掌風捲進,但聞「劈劈啪啪」一陣爆音響處,青光已直迫喪門吊客身前。

  喪門吊客真料不到這少女僅用兩段「羅帶」作兵刃,即有恁般淩厲,一下子被攻得連連倒退。

  煙霞嘯客見勢不好,一聲厲嘯,震得鄰近的鐵瓦飛躍,接著又冷笑一聲道:「古老二!別忘了用傢伙!」

  譚妒非知他提醒喪門吊客古熙以兵刃對招,也就冷笑道:「朱老兒連你算上!」話聲中,雙劍一卷,右擋古熙,左取朱楓,居然未把南嶽五老放在眼底。

  餘樹奇暗驚道:「這妹妹也未免太過,一個還未分勝敗,偏要多惹一個。」他生怕譚妒非有失,也將那枝六尺來長的「碧蘿劍」在手中抖了兩抖,暗蓄真力以應突變。

  煙霞嘯客聽譚妒非一語未畢,一股銳風已朝丹田重穴沖來,騖得向上一拔,喝一聲:「你找死!」一個「雲裡翻身」頭向下,腳向上,雙掌一揮,一股淩厲無比的勁風罩向譚妒非頭上。

  譚妒非若是劍掌並用,對於這種內家掌勁不見得不能抵禦,無奈她一時好奇,把兩根截下來的碧蘿絛,當作兩枝軟劍來用,雖得真力運入「劍身」,但也只是一條直線,所以銳於攻,拙於防,一見煙霞嘯客淩空下擊,知他這一掌非同小可,便打定不接招的主意。

  煙霞嘯客這一掌已盡全力,不伹其餘四老認為譚妒非無法倖免,他自己也認為那狂傲少女難逃一掌之危。

  那知正在暗喜的時候,餘樹奇一聲暴喝,一股狂飆向譚妒非頭頂上一卷,煙霞嘯客即覺掌勁被橫力一沖,整個散去,眼底一閃,那少女已無影無蹤,同時聽到山左樵夫一聲大喝。

  原來譚妒非也恰在餘樹奇發掌的同時,一扭纖腰,電閃般到了山左樵夫身前,分心就是一劍。

  山左樵夫與廝殺中的三人相距五丈開外,那會想到這姑娘會找到他頭上?猶幸全神注視譚妒非如何應付煙霞嘯客一招「寒月籠沙」,才瞥見一條纖影向他沖來。

  起先還以為譚妒非為了閃避,才有此一閃,及至看到纖影一射而到,這才驚覺人家故意找他交手。因為發覺過遲,而且對方又以「羅帶」作為前導,封掌發招全已落了後著,只得一閃數尺。

  由得雙方來去均疾如奔電,但山左樵夫到底遲了一著,被譚妒非「唰」地一劍過去,將他左邊衣袖劃破一道長有尺許的裂口。

  譚妒非一招得勢,卻笑呼一聲:「哥哥!你怎地還不打?」

  南嶽五老各有一身藝業,在江湖上大有名聲,原無以多為勝的念頭,卻給譚妒非一陣亂攻,激得大發肝火。

  煙霞嘯客性子最烈,高呼一聲:「徐老大!對此狂妄的賤婢,還要講什麼道義?」錚一聲響,首先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鋸齒薄刃刀。

  余樹奇尚未答譚妒非的話,即見煙霞嘯客拔刀,看他那刀形奇特,刀光浮動,知是一件罕有之物,恐怕譚妒非的碧蘿劍會被鋸齒刀拉斷,急呼一聲:「妹妹!這個讓我來對付!」也錚地一聲抽出自己的金精劍。

  前時南嶽五老雖曾見餘樹奇用金精劍與蕭恭雨交手,但因相隔尚遠,看不清是什麼劍,這時再見一枝軟劍,徐概急喝一聲:「老四且慢!」一閃身軀,搶過煙霞嘯客面前微微拱手道:「請問小哥手上的是金精劍還是軟晶劍?」

  餘樹奇聽他問得大有文章,怔了一怔,譚妒非已躍回心上人身旁,蛾眉微揚,搶著道:「老兒問這個作甚?」餘樹奇怕她又和對方鬧翻,忙道:「我的是金精劍!」

  湘水漁人微微一笑道:「金精劍是獨孤子的隨身寶劍,怎會落在你手?休得在這裡騙人!」

  餘樹奇心裡不悅,大聲道:「金精劍何以在我手中,你可管不著,軟晶劍在方士哲手上,你們可自己看去!」

  譚妒非接著「哼」一聲道:「他們一丘之貉,教他看甚麼?往閻王殿再看罷!」

  湘水漁人臉色微變,敢情他日常釣魚之故,仍然能忍耐得下來,獨行客徐概想是與金精劍有點淵源,微微作色道:「是金精劍就好辦了,老夫還要問一句,你是獨孤子甚麼人?」

  他這一問,可教餘樹奇十分難答。——要說是獨孤老人的門下,則獨孤老人未教過他一招半式,要說與獨孤老人並無淵源,則須將得劍經過從頭講起。

  往事從頭說也並不費多少力氣,只怕被夾七纏八鬧個不清,莊前廝殺的聲音隱隱傳來,可知格鬥正烈。進攻碧芙山莊的是什麼人,餘樹奇無從知道,伹他卻替他們擔憂。因此,略一沉吟,毅然道:「獨孤老人是我再傳師父,你問這個怎的?」

  萬里飄風獨行客仰天大笑道:「端的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。好小子!你認命了罷,老夫可要你頭血濺地了!」話聲一落,雙目凶光射出,一步步向餘樹奇捱近。

  譚妒非嬌叱一聲,即待上前。餘樹奇急一拖她手腕,輕說一聲:「且慢!」接著昂首挺胸,面對獨行客道:「我餘樹奇決不是怕你,但我師早遭人毒手,我只是由他留下的寶劍與秘笈,而自承為它門下,師門恩怨,我一無所知,你老與我師何仇,不妨先說個明白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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