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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七


  像這樣萍水相逢,偶爾打個招呼,江湖道上,本是常有的事,華天虹敬那老者年氏,覺得該等他先行坐下,不料那老者也想等華天虹先行坐下,以示禮敬,兩人一般心意,不覺僵住,那桌上其餘的人見了,也紛紛站了起來。

  跨出一步。含笑道:「「在下華天虹,老英雄貴姓?」那老者匆匆離座,道:「老朽趙震東,得睹華公子丰采,真是三生有幸,三生有幸。」

  這趙震東精神飽滿,儀錶不俗,一看便知不是低三下四之人,只是對華夭虹客氣過份,弄得華天虹越發地過意下去。

  華天虹心中有事,本來沒有心情酬酥,但覺自己虛名在外,得武林同道敬重,理該表示謙遜,於是作勢肅客,道:「原來是趙老英雄,這裡酒菜甚佳,老英雄若不急著趕路,敢請同飲幾杯。」

  那趙震東全然是受寵若驚的樣子,怔了一怔,急聲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公子請入座。」

  兩人坐了下去,早有酒保過來添置杯筷,那趙震東搶著向酒保道:「小二哥,儘快整治幾佯菜肴,那陳釀如果還有,再端一壺上來。」

  那酒保喏喏連聲,一扭屁股,匆匆往廚下奔去,華天虹聽那趙震東講話帶著濃重的山西口音,於是問道:「趙老英雄仙鄉何處?」

  趙震東臉上泛起一股頗為得意的笑容,道:「老朽也是雲中山人士。」

  華天虹急忙抱拳道:「原來是桑淬父老,晚輩失敬了。」

  趙震東急道:「豈敢,豈敢,日前聽得江湖朋友講,華公子閡第還鄉,車馬已抵洛陽,怎地……」

  華天虹容色一黯,道:「晚輩遇上了一點意外的事,還得南下一趟,老前輩是北歸故里麼?」

  趙震東道:「老朽上月離開家鄉,如今要前往曹州,公子千萬別客氣,老前輩之稱,萬不敢當。」這趙震東口才本來十分便捷,只因對華天虹特別敬重,竟然有點語無倫次,夾纏不清。

  須臾,酒保添上了酒菜,兩人相對飲了一杯,華天虹有意向他打聽,路上可曾遇見過九陰教的人,但見他也是由北而南,因之未曾開口。

  講了幾句閒話,那趙震東放下酒杯,肅然說道:「家鄉故老,聞說老夫人因力戰群邪,功力耗竭,玉躬違和,人人都很懸念,不知如今的情形怎樣?」

  華天虹斂容道:「托諸位父老之福,家母的健康日佳,武功也在恢復中。」頓了一頓,接道:「老前輩一直家居納福麼?」

  趙震東抱拳一笑,道:「不瞞公子說,老朽也是自幼兒闖蕩江湖,壯年時小有成就,在曹州掙了一爿大通漂局。仗著幾分人緣,各方朋友抬愛,生意倒也不惡。」「原來是趙老縹頭。」

  趙震東赦然笑道:「那鏢局開了幾年,雖是小康局面,對老朽這等江湖下走來講,也是差堪自喜,足慰生平了,不料北俱會一場血戰,正派俠士傷亡殆盡,那幹妖邪反而得勝,連帶也改變了咱們這批江湖小卒的命運。」

  華天虹眉頭聳動,道:「是否行鏢不能越界,又得向幫會繳納規費?」

  趙震東嘿然一笑,道:「那算小事,有的乾脆就來個徵用。那就是壓根兒沒收啦!大通鏢局便是被風雲會的賊子強佔過去,老朽自量,以卵敵石,無濟於事,只好忍下這口惡氣。」

  華天虹義形於色,道:「強佔大通鏢局的人是誰?建酸大會上,風雲會的人非死即傷……」

  趙震東連連搖頭,笑道:「勿須公子操心,那侵佔大通局的賊子名叫郝昆侖,他還不夠資格參加建酪大會。」呵呵一笑,接道:「但子午一戰、風雲會土崩瓦解,似郝昆侖這種留在地方的小賊,那就只有舉家逃竄的份兒,老朽隱跡在家,以打獵為車,過了十來年忍辱偷生的日子,如今可要收回產權,重理舊業了。」華天虹想到神旗幫猶在,雖有許紅玫出頭,是否真能改弦易轍,卻是難得很,新近又崛起一個九陰教,要說天下已經太平,實是言之過旱,但見那趙震東喜氣洋洋,正在高興頭上,也懶得說出喪氣的話來。

  但貝趙震東雙手捧杯,肅容說道:「華公子,非是老朽故意滔媚,您可不知有多少江湖朋友,多少升鬥小民拜之賜,托你之福,似老朽這種情形且不說他,就以這鄉鎮酒店來講,若在往日,進進出出都是幫會中的人,開口就罵,動手就打,大吃大喝一頓,抹抹嘴巴走路,高興的就扔下一塊銀子、不高興的敲詐勒索,還要弄幾個走。像這種情形,如今可沒有啦,這也就是公子……」

  華天虹臉色一紅,截口說道:「除好鋤惡,是俠義道的本職,晚輩年紀輕,武功淺,隨著一批尊長效力,不敢居功。「只怕他再講恭維的活,急忙岔開話題,問道:「這一兩日中,老嫖頭可曾見過九陰教的人?」

  趙震東微微一怔,道:「老朽聽人說過,九陰教死灰復燃了,只是未曾見過九陰教的人。」語音微頓,接道:「不過,今日辰間,老朽倒是見過一批穿杏黃衫,打扮非僧非道之人,瞧那樣子,頗似塞外魔教的人。」

  華天虹暗暗忖道:他所遇上的,定是東郭壽師徒。當下問道:「老嫖頭遇上的共是幾人?他們走哪一個方向?」

  趙震東道:「總共五人,四男一女,方向若非曹州,便是南下湖廣了。」

  華天虹濃眉一整道:「四男一女,何以不是去往曹州,便是南下湖廣?」

  趙震東放下酒杯,神色突轉凝重,道:「犬子在曹州時,曾經見過公子的風采,公子一踏入店內,他就對老朽講了,老朽一直就想將這個事奉告公於,但見……」

  華天虹瞧他囉嗦了一大套,猶未講到上題,心頭發急,截口說道:「晚輩有朋友,失陷在仇家尹中,一時傷感失態,老鏢頭萬勿見笑。」

  趙震東道:「豈敢,豈敢,公子的那位朋友,不知是男是

  華天虹忙道:「是一位姑娘,她是拙荊的至交好友,被九陰教的人擒去。」

  趙震東道:「哦!那就奇怪了。」

  華天虹心頭一動,道:「奇在何處?老鏢義所見的四男一女,那女子多大的年紀,衣著打扮怎樣?」

  趙震東不加思索,道:「那是一位美如天仙的姑娘,年紀二十不到,衣著打扮與那四個男子一樣,也是杏黃衫,薄底皂靴,高胸白腰。勒一根黃績腰帶。」微微一頓,接道:「非是老朽誇張,那姑娘實在美極,老朽簡直不能相信,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豔的女子。」

  華大虹霍然一驚,心中暗暗叫道:難道是君儀?

  趙震東見他突然間臉色蒼白,血色盡失,不禁大為耽心,極為關切的道:「華公子,你……」

  華天虹定一定神,急道:「老鏢頭快一點講,晚輩趕著救人,須得早一點上路。」

  趙震東道:「老朽遵命。」想了一想,始才說道:「昨日夜間,咱們宿在許家集的客棧中,質問起床,聞得院子中人聲嘈雜,老朽推開窗門一瞧,發覺那四男一女正要離去,那女子吵吵嚷嚷,賴著不走,定要騎馬,不肯步行,老朽瞧著也未在意。那知那美豔女子突然嚷道……」說到此處,修地頓住。

  華天虹心頭大急,道:「那姑娘怎樣講?」

  趙震東朝四下掃視了片刻,壓低聲音道:「那姑娘嚷道:從這裡到九曲五六千里,我走不動,要掘寶貝你們去,我不想發財,也不想……」

  華天虹道:「也不想怎樣?」

  趙震東道:「那姑娘就只講到這裡,為首的那個老叟趕了過去,笑著罵道:你這妮子瘋啦!咱們到曹州,誰到什麼九曲十曲,那姑娘尖著嗓子叫道:到曹州你們都是死!就只講了這麼一句,就被那老叟拉著手腕走了。」

  華天虹似乎有一肚皮苦水,卻是吐不出來,皺著眉頭,喃喃自語道:「九曲……掘寶……曹州……」

  趙震東插口道:「依老朽判斷,那姑娘說的九曲是真,那老曳說的曹州是假,可惜那幾個腳程很快,老朽等出門上路,已經失了他們的蹤跡。」

  華天虹戚然道:「老鏢頭聽來,那姑娘講話是何處口音?除了老鏢頭,這裡可有旁人見著那姑娘的面貌?」

  趙震東道:「那姑娘口音很雜,大體上是豫陝交界的口音,當時天還未亮,老朽起身特別早,旁的人聞得那姑娘的吵嚷聲起床察看時,他們已出門走了。」

  華天虹暗暗忖道:定是君儀無疑,這……

  忽聽一陣驚哦之聲,一個紫衣少女奔入店內,撲到華天虹桌旁,僕地大哭道:「公子爺,小姐性命難保,你快設法救她

  華天虹忽然感到心頭作痛,急忙提起一口真氣,在胸口轉了一轉,道:「紫玉起來,我已知道此事,如今就要趕去。」

  原來這紫衣少女正是玉鼎夫人的心腹婢女方紫玉,她往復賓士了一日一夜,這時鬢髮散亂,遍身已為汗水濕透,模樣甚為狼狽,懷中卻還抱著那異獸雪兒,雪兒似已負傷,神情極為萎頓;這通靈異獸知道主人有難,又知華天虹是主人最為親密之人,那一對神采渙散的朱睛中,充滿了哀祈之色,牢牢地望著華天虹,口中發出一陣陣嗚咽之聲

  方紫玉站起來,哭道:「公子爺,快走啊!小姐正受『陰火煉魂,之刑,那刑罰殘酷得很。」

  華天虹熱血上湧,喝道:「人在哪裡?」

  方紫玉垂淚道:「在曹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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