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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華天虹輕歎一聲,道:「除家母外,他是晚輩最為親近之人,忠心耿耿,視晚輩如性命,只是不擅權變,逼得晚輩無法可施,不得不老下面孔。」他苦苦一笑,搖首道:「時移勢易,處境非昔,晚輩也痛心得很。」

  白嘯天端起酒杯,慨然道:「賢侄是天縱之才,非庸俗之人可比,昔日種種,咱們一概不提,老朽敬你一杯水酒,有一段下情相告。」

  華天虹雙手捧杯,一仰而盡,道:「晚輩洗耳恭聽。」

  白嘯天仰首籲了一口長氣,沉聲說道:「老朽娶妻程氏,才德兼備,二十餘年之前,與令堂大人齊名,有武林二美之譽。?

  華天虹暗想:沒有那麼美的母親,豈能生出白君儀這樣美的女兒,這是可想而知的事。

  白嘯天頓了一頓,接道:「拙荊之美,美在品德,容顏絕世,那也不必講了。」

  華天虹肅然起敬,道:「若有機緣,晚輩定然拜見伯母,親炙教益。」

  白嘯天沉沉長歎一聲,道:「我夫婦生有兩個女兒,長女素儀,次女君儀,兩姐妹是一胎所生,容貌酷肖,一般無二……」

  華天虹插口道:「晚輩由任玄口中聽到過此事。」

  白嘯天雙目之內寒芒逼射,道:「任老兒敢是疑心他那蠢子喪生之事,系我那長女素儀所為?」

  華天虹點一點頭,坦然道:「他有這疑心。」

  白嘯天鋼牙挫得格格亂響,嘴角抽搐,鬚髮顫動,久久猶不平息。

  華天虹暗暗心凜,忖道:看他激憤若此,此事豈不更為複雜了?

  但聽白嘯天寒聲道:「華賢侄,十五年前,拙荊不滿老朽的作為,傷心欲絕之下,憤而落髮出家,兩個女兒分隨我夫婦二人。長女素儀陪侍她的母親,十五年來,未出廟門一步。」

  華天虹身心一震,脫口道:「大小姐純孝至此,令人起敬!」

  白嘯天道:「唉!小女君儀隨老朽長大,嬌縱成性,那也罷了,我那長女素儀得她母親蕭陶,貞淑賢孝,毫無疵暇,那

  他似是氣塞胸膛,語音一頓,臉色越變越冷,一字一句道:「賢侄,我那長女蒙了不白之冤,這是天大的事,任玄或許能殺老朽,老朽自信也有本領殺他,可是,不論誰活,這不白之冤,是絕對要洗刷的!」

  一陣陰森森的殺氣,忽然散佈在船艙之內,華天虹感到血肉冰涼,周身汗毛直豎!

  忽聽白嘯天陰沉沉說道:「若是小女君儀蒙了污辱,老朽也還不太傷心,我那長女素儀是個玉潔冰清、不履塵世的孩子,老朽作了孽,累及了妻室,但是——」他喘息一聲,接道:「老朽拼著萬劫不復,拼著殺盡天下的人,也不能讓一粒塵埃沾染在我那長女身上!」

  華天虹心漣搖搖,忖道:「他愧對自己的妻子,因而將一腔愛意,全部傾注在那伴隨妻子的長女身上,此事若不弄個水落石出,江湖上真不知鬧成什麼局面?」

  轉念之下,他肅容道:「那兇手酷肖君儀小姐之事,是由晚輩口中傳出,此事晚輩也難辭其咎。」

  白嘯天將手一擺,斷然道:「你說酷肖,那就是酷肖,華家子弟講的話,老朽絕不懷疑……」他語音一頓,靜靜地道:「賢侄,這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所布的一個巧局,就是天乙子老道,也沒有如此高明的手法,其人目的何在,也令人難以索解、你講你所見的,老朽豈能遷怒到你的頭上。」

  華天虹的眼中,忽然見到一個痛心疾首、容顏蒼老的父親,那老者滿腔愁苦無從發洩,眼含珠淚不敢流下,他過一瞬好似過一年,展眼之間,蒼老得變成另一人了。

  華天虹與神旗幫有仇,有怨,與白君儀之間,又有一種糾結不清的情誼,然而,這些都不能左右他的良知良能。他天生俠肝義膽,縱是不共戴天之仇,也不忍見人蒙受不白之冤。他心頭知道一點隱密,那就是玉鼎夫人的貼身侍婢方紫玉,她有一柄切金斷玉的匕首,正是殺害任鵬的兇器,可是,誰又是兇手呢?除了雙胞胎孿生姊妹,誰又酷肖白君儀呢?

  忽聽白嘯天斬釘截鐵道:「華賢侄,兇手是俠義道中的人,絕非通天教的弟子!」

  第二五章 好事難諧

  華天虹先是一怔,繼而滿腹疑雲,訝然道:「俠義道中,誰會使出這種色情詭計?兇手與任鵬曾有體膚之親,清白兒女,誰又甘心受這種污辱?」

  白嘯天輕輕哼了一聲,道:「志士報仇,殺身不顧,末路窮途,誰也可以做出不擇手段的事。」他語音一頓,冷冷一陣長笑,接道:「武林道上,本無黑白之分,我說是俠義道中的人,意思也只是講,那血案幕後的主持人物,並非『江湖三大,中人。」

  華天虹濃眉微皺,意似不以為然,道:「老幫主怎能斷言,兇手不是通天教的人物?」

  白嘯天嘿嘿一笑,道:「我與任玄早有默契,神旗幫與風雲會一旦水火難容,勢不兩立,則聯手合力,先滅通天教,再定彼此的生死存亡,這一點諒解,天乙子早已知曉,他雖有獨霸天下之心,而無獨滅幫、會之力,因而我敢斷言,這移禍江東的殺案,並非他所主宰。」

  華天虹暗暗忖道:原來江湖三害之間,尚有這點微妙的關係存在,然而,兇手是誰?兇器何以在方紫玉手內?那冒名方紫玉的兇手,容貌又怎地與白氏姐妹相似?

  他百思莫解,但覺玉鼎夫人那貼身侍婢方紫玉,是一條最為有力的線索,當下話題一轉,道:「老幫主此番東來,就是與任玄聯手,共滅通天教麼?」

  白嘯天點一點頭,道:「這正是神旗幫與風雲會互爭雄長的第一樁事。」

  華天虹道:「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,通天教的對策,幫主諒必早已知道了?」

  白嘯天雙眉一軒,道:「賢侄若是天乙老道,你當如何應付?」

  華天虹微微一笑,道:「小侄不知通天教的實力如何。」

  白嘯天道:「一幫一會一教,實力在伯仲之間,懸殊不了多少。」

  華天虹略一沉吟,道:「通天教以一敵二,那是顯然支援不住,若是換作小侄,就來個『移岸就船,之計,不待老幫主與任玄進迫臨安,就在半途,揀力弱的一方迎頭痛擊……」

  白嘯天將手一搖,含笑道:

  「江湖『三大』之間的事,外人無法弄得清楚,天乙子、任玄,乃至老朽,咱們行事,亦非常人所能測度。」

  華天虹眉頭一皺,道:「老幫主何不稍加剖析,以開晚輩的茅塞。」

  白嘯天笑道:「三派鼎立,誰先動手誰就吃虧,誰也不願便宜旁人,未到白刃相見之時,誰挑啟戰端,誰就首當鋒刃,這是一成不變的道理。」

  華天虹道:「天乙子若不早謀對策,待至兵臨城下,為時豈不晚了?」

  白嘯天微微一笑,道:「幫派鬥毆,非比兩國交兵,兵臨城下,並不一定衝鋒陷陣,也許時機一到,情勢急轉,老朽與天乙子聯手,共滅任玄的風雲會,或者任玄與天乙老道合上了手,一鼓殲滅神旗幫精銳。」

  華天虹暗暗想道:「這真是信義蕩然,唯利是圖了!」

  但聽白嘯天沉聲一笑,道:「世事如棋,變化難料,也許三派會師之後,目標忽變,轉而對付賢侄,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。」

  華天虹心神一震,強笑道:「老幫主何必危言聳聽,嚇唬晚輩?想晚輩一個未學後進,怎敢當如此的抬舉?」

  白嘯天淡淡一笑,道:「賢侄這就錯了,令堂尚在人間,賢侄又不是池中物,就目下而論,賢侄勢力坐大,羽翼日豐,聲威已不可輕侮,若再假以時日……」

  華天虹渾身汗下,插日道:「家母淡泊名利,灰心世事,晚輩年輕識淺,涉世未深,合上一個老僕,講什麼羽翼,說什麼勢力?」

  白嘯天意態忽變悠閒,拂髯一笑,道:「雲從龍,風從虎,賢侄何慮孤單葉

  他端起酒杯敬客,笑容滿面,接道:「賢侄,如果江湖三派將你圍困在此,不出三兩月的時間,所有俠義道的人物,無論識與不識,誰能不激於氣憤,趕來營救?那時三派聯手,將異己者一網打盡,豈不正是一勞永逸之事?」

  華天虹愈聽愈是心驚,暗忖:這說法不無道理,大師朱侗老前輩和蒼髯客,這幾位就是念在爹爹份上,為我的安危擔憂,我若當真落在敵人手內,這批人俠義為懷,決無坐視之理,一旦出手營救,勢必落入敵人的圈套,連娘的性命也難保住!

  他聰慧絕頂,心念一轉,頓時悟出厲害所在,但知白嘯天講這一番恫嚇警告之言,必然另有目的。他當下捺定心神,拱手齊額,道:「多謝老幫主指點,但不知趨吉避凶之道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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