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易容 > 王者之劍 | 上頁 下頁 |
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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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他下山之初,除了臉黑,身形也甚為茁壯,只因連番打擊,身心交瘁,始才變成目前這又黑又瘦的樣子。 忽聽那怪人道:「姓華的小子,白君儀逼你來找金劍,你幹嘛陽奉陰違,對老夫講出實話?」 皇甫星暗想:「這人講話雖嫌粗魯,心思倒很細密。」他口中冷冰冰道:「眼下我叫皇甫星。」 那怪人微微一愣,笑道:「也對,如果白老兒知道你的來歷,他非殺你不可,嘿嘿!眼下老夫叫作寒潭叟。」 皇甫星哂然道:「寒潭獸,似欠乎雅。」 叟、獸同音,那怪人怔了一怔,會過意來,不禁雙目暴睜道:「小畜牲!你當真找死!」 皇甫星冷冷一哼,道:「生死之事嚇不了我,你不殺我,殺我的人依舊很多。」他目光一抬,望著頭頂的陰霾天空和飄飄白雪,怔了良久,始才收回目光,淡然說道:「寒潭叟,你我二人未曾死掉一個以前,你不要對我張牙舞爪,須知華家的後人,不是威武所能屈的。」 那寒潭叟嘿嘿一陣怪笑,倏地神情一弛,道:「好吧!念在華元胥是一位英雄,老夫對你客客氣氣,你也須口頭謹慎,不可觸動老夫的怒氣。」 皇甫星微微點頭,道:「就這樣吧!」他一瞥那長及地面的鬚髮,問道:「你雙腿斷在北溟會上,如何又落了白嘯天的圈套?」 寒潭叟雙目之內怨毒大盛,道:「北溟大會,白老兒欲奪老夫的金劍,虛情假意,要送老夫回山,老夫早知他狼心狗肺,偏要到他的神旗幫來養傷,嘿嘿!這一養就是十年了!」 皇甫星濃眉一皺,道:「這樣說來,他是不知你的洞府在哪裡了?」 寒潭叟哂然道:「他若知道,老夫早已餓死了!」他陡地怪笑一聲,極為得意地道:「老夫雙腿初斷,不是他的敵手,他將老夫困在潭底,得空時就來加以拷問,逼迫老夫以劍贖命,哼哼!老夫豈會上當,他金劍到手,老夫就別想活了!」 皇甫星問道:「一把劍能值幾何,犯得上……」 寒潭叟搖手不迭,截口道:「你莫名其妙,那是無上至寶,人人夢寐以求,說來話長。」 皇甫星追問道:「白嘯天欲得金劍,勢必使盡各種手段,皮肉之苦,你是難免了?」 寒潭叟哈哈大笑,道:「那不用講。」他語言微頓,臉上神情興高采烈,接道:「當時天下初定,白老兒忙著網羅黨羽,擴展地盤,他被名利沖昏了頭,將老夫撇在腦後,哈哈……做夢也沒有想到,他忙著當幫主,老夫忙著練功,忽然有一天,老夫提手一掌……」 皇甫星見他說到緊要之處,突然住口不語,急忙追問道:「擊上了麼?」 寒潭叟傲然道:「哼!豈只擊上,將他打得半死,養了一年,才將傷勢養好。」 皇甫星脫口一笑,道:「他捨不得寶物,也就捨不得殺你,不過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,你少不了吃一番苦頭。」 寒潭叟牙根挫了一挫,道:「那一年,老夫三日吃一頓,差一點被他餓死。自此以後,他練了新的武功,就下潭與老夫較量,他有了防備,老夫再也勝他不了,但是老夫的武功永遠走在他的前面,他永遠不勝,也不甘心殺害老夫了。」 皇甫星暗忖:「他右手不知被何物縛在壁上,單憑一條左臂,已能勝過白嘯天,武功之高,也足以傲視天下了!」 轉念之下,他隨口說道:「白君儀講,她爹爹留你有用,想必就是拿你當作練功的靶子。」 寒潭叟沉聲一哼,道:「小兒猜得不錯,老夫同樣拿他做練功的靶子。」他頓了一頓,接道:「咱們打了十年,彼此的武功一齊長進,打到如今,舊的招式全已無用,兩人都得挖空心思,另想奇招妙著,哈哈!老夫永遠勝他一籌,白老兒雖然威臨天下,誰知他睡不安枕,食不甘味,心中苦得緊哩!」 皇甫星暗暗想道:「以白嘯天的身份地位來講,若不爭強爭勝,也沒有值得一爭的了。」 忽聽那寒潭叟詭笑一聲,道:「皇甫星,老夫將金劍送給你,你要不要?」 皇甫星搖頭道:「非份之物,我一芥不取,何況得了金劍,也逃不出白嘯天的毒手,便宜旁人,何苦?」 寒潭叟敞聲一笑,道:「如今呢,怎能逃出白老兒的掌下?」 皇甫星神色一黯,道:「我盡人事,聽天命,一定得死,那也只好罷了!」 寒潭叟笑道:「你年紹雖小,對生死看得很透,老夫有經驗,越是不怕死的人性命越長,或許陰錯陽差,你還有幾年好活,不過——」 皇甫星虎目一睜,道:「不過什麼?」 寒潭叟笑道:「不過,這年頭沒有奇事發生了。」 皇甫星濃眉一皺,道:「此話怎講?」 寒潭叟道:「若在十年以前,你困在潭底,說不定天上掉下一個神仙,將你救走,傳你武功,助你報仇,如今哩,可沒有那種好事了!」 皇甫星暗忖:「他說的神仙,想必是指世外高人。」他問道:「為什麼?」 寒潭叟哈哈笑道:「所有的神仙都在北溟大會上歸天了。嗯!剩下一個,那就是你的母親,除非她來救你,否則你是死定了。」 皇甫星暗暗神傷,隨口說道:「我娘嫌我不聽教訓,她老人家是不會來了。」 寒潭叟呆了片刻,道:「神旗幫的爪牙大概不少,今非昔比,縱然你娘趕來,只怕也救你不了。」 皇甫星無話可講,暗暗嘆息一聲,寒潭叟也是意興蕭索,懶洋洋,提不起精神。 兩人默默枯坐,過了片刻,頂上忽起微聲,寒潭叟伸手望空一抓,只聽「叭」的一響,手內多了半條香噴噴的烤鹿,接著「叭」的一聲,一條後腿落在雪地上。 寒潭叟張口就嚼,道:「好小子!白老兒留你有用,一時還不讓你死去。」 皇甫星爬起身來,走過去拾起鹿腿,坐到一旁食用。 寒潭叟吃相兇狠,一會工夫,半條烤鹿已去一半,他忽然咬住鹿腿怔了片刻,道:「小子,你生機渺茫,該作報仇的打算。」 皇甫星雙眉一剔,道:「願聞高見。」 寒潭叟口中大嚼,喋喋有聲,道:「你先拜在老夫名下作個弟子,不論生死,老夫包你殺白君儀報仇雪恨。」 皇甫星微微一笑,道:「不妥,這一著早在白君儀的意料之中,你別落入她的算中。」 寒潭叟奇道:「為什麼?」 皇甫星道:「我若拜在你的名下,你要有個三長兩短,臨終之際,不免心腸軟弱,將武功和……劍的秘密都傳給我,而我羽毛未豐,豈不遂了白氏父女的心願?」 寒潭叟喃喃咒道:「小雜種!不拜就不拜,難道老夫還稀罕你不成?」他倏地雙目暴睜,大喝道:「快點吃!老夫傳你一招手法,先殺那野種丫頭,出一口鳥氣!」 皇甫星看他狀似大喝,語聲卻十分輕微,知道事非兒戲,急忙吃掉鹿腿,匆匆吞了幾口雪花,走了過去,道:「白君儀神瑩凝固,手腳沉穩,武功像是強我很多,只怕不是一兩招手法殺得了的。」 寒潭叟沉聲一哼,道:「井蛙之見!」 皇甫星聞言,不禁抬頭一望,見這深潭正像一口碩大無朋的枯井,自己確似井底之蛙,四壁如削,一無落足之處,潭上若不放下繩索,自己就只有困死潭下,想起這寒潭叟已一困十年,心中頓時冒起一陣寒意! 忽聽寒潭叟怒聲道:「老夫練了一招『困獸之鬥』,就此一招,白老兒竭盡心力,窮五年時光,依舊未能解破!」 皇甫星的耳膜震得隱隱生痛,待他講完,連忙搭訕道:「一招武功,五年無法解破,其厲害可想而知,『困獸之鬥』,這名稱也取得恰當無比。」 寒潭叟傲然一哼,抬起那唯一能夠活動的左手,在身前劃了半個圓圈,猛地揮出一掌,說道:「身子定著不動,一切武功全不管用,老夫死裡求生,終於鑽研出這手絕招來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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