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魚躍鷹飛 | 上頁 下頁
四五


  這一切有如鬼使神差,其實是早經安排好的。

  金杖大師看似無異,卻是極其隱秘地傳出了襲擊的暗號——

  猝然躍出襲向向陽君的兩名年輕僧人,每人手裡持著一口薄刃的沙門戒刀。

  兩口刀在一個整齊劃一的式子裡,一左一右,交插著形成兩道耀目炫光,向著向陽君身上招呼下來!

  只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,這一切對於向陽君來說,早已如同鏡子一樣鮮明。

  兩口交插著的刀光,一左一右電光猝閃,有如兩道迎風的白綾子那樣醒目。

  即以這猝然躍出、聯手施展的一式刀法而論,真是無懈可擊。顯然,這是事先經過高明指點,稱得上既快又狠!

  只是,這一切加諸在怪人向陽君身上好像失去了應有的效果。

  閃爍的刀光裡,誰也不曾注意到竟然混淆了劍光。

  總之,這番動作太快了,快到目光不及交睫,一片光華閃過之後,三個人——兩個和尚、向陽君——忽然像木頭人似的突然呆立如偶!

  兩個年輕的和尚左右分侍,向陽君居中而立。不知什麼時候,他那口拿在手裡的長劍已經拔出來;也不知什麼時候,那一劍一鞘分別紮進了左右二僧的胸膛!

  那只是極為短暫的一刹那,似乎整個的空氣,以及能夠呼吸空氣的每一個人,全部被膠住了。

  拔劍,入鞘!

  「嗆!」短而脆的一聲金鐵交鳴聲。

  兩個年輕僧人,臉部作了一個極為痛苦的扭曲表情,就在向陽君拔收長劍時雙雙倒了下去。怒血如箭,噴射不止。

  目睹著這一切的金杖和尚,臉色突變,他似乎忘了跑,更忘了出手!

  其實他很明白,這一切都是多餘的。

  打量著倒在山道左右的兩具屍體,他的眼睛濕潤了。

  「這兩個小和尚,雖然死在我的劍下,其實是死在你的手裡!」

  向陽君臉上一片平和,顯得像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注視著對方。

  金杖訥訥地念了一聲:「阿彌陀佛!金施主好快的劍法,請恕貧僧好奇,多問一句,莫非在這兩個弟子出刀之前,你就發現了他們?」

  向陽君搖頭道:「那倒沒有!」

  金杖怔了一下,道:「然而你的劍比他二人的刀快得多,似乎有點過於玄奧……」

  向陽君冷冷一笑:「所以我說這件事你要負完全責任,你可同意?」

  「貧僧實在不明白——」

  向陽君微微一笑,道:「我是一個很仔細的人,任何人都別想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招,即使稍露痕跡,也會被我看穿!你也許自己沒有覺察到,在你忽然放慢了腳步的一刹那,我就預感著有些不妥,事實證明我的警覺沒有錯。當然,這一切你事先都已經知道,所以我說對於他們倆的死,你要負完全責任!」

  金杖神色至為沮喪,喟歎道:「你說得不錯,對於他二人的死,我確實難辭其罪!」

  他冷笑一聲,憤怒地看著向陽君,道:「既然你看穿了一切,就該一劍殺了我,何必濫殺無辜?」

  「你固然是罪有應得,他二人卻也並非無辜!」向陽君目光深邃地注視著他:「畢竟是刀劍無情,如果我的劍沒有事先刺中他們,而他們的刀卻刺中了我,你當然知道後果將是如何?」

  金杖合十念道:「無量佛,上天有眼,金施主你且慢得意,殺人者死,早晚你必自食惡果。阿彌陀佛,南無阿彌陀佛」

  向陽君哼了一聲,冷笑道:「打從我出道江湖以來,無日不在求死,只可惜時到如今,還未能找到那個能致我於死地的人!你還不能——那就看看老和尚怎麼樣吧!」

  他揮揮手,至為冷峻地道:「廢話少說,走吧!」

  金杖又念了一聲「阿彌陀佛」,才無可奈何地頭前帶路,繼續前行。

  東方已現出了魚肚白色,一片微曦由穹空投射下來。

  黎明在望,金杖回顧了一下後隨的向陽君,內心紊亂不已。

  一片雀鳥聲噪,無數山鳥由前面山窩子裡振翅驚飛了起來。

  向陽君忽然站住了腳步。

  金杖回過身來道:「阿彌陀佛,施主怎麼不走?」

  向陽君看了他一眼,訥訥道:「和尚,你們這廟裡共有多少和尚?」

  金杖怔了一下,喃喃道:「兩百個想是有的。」

  向陽君點點頭,冷笑道:「多得很,死幾個無妨!走吧!」

  金杖怔了一下,又回身繼續前進。

  四隻腳步,踐踏著地上的殘枝敗葉,發出「沙沙」的聲息。

  金杖道:「金施主,你一向都是這般嗜殺麼?」

  向陽君笑道:「我方才已經說過了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;死在我劍下的,可謂並無屈死之人!」

  金杖和尚嘿嘿一笑,道:「天下之大,尤其是江湖武林之中,能人異士多得很,你這種行徑早晚會觸犯天怒,遇見厲害的對頭!」

  「但願有此一天!」

  「這一天也許在眼前!」

  向陽君忽然站住:「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施主豈能不知?」金杖長長地宣了聲佛號,「無量佛,善哉,善哉!施主莫非不知道,敝寺方文靜虛上人一身傑出武功不在施主之下麼?」

  向陽君冷哼一聲,道:「豈有不知之理?如果老和尚沒有這身能耐,我也不會親自前來拜訪他了!」

  金杖冷笑道:「事已至今,貧僧也不必再行隱瞞,施主你可知敝寺方丈未曾皈依佛門之前俗家姓名,以及其出身來歷麼?」

  向陽君微微一哂,道:「行家一伸手,就知有沒有。我要是沒把老和尚的生辰八字兒摸清楚,也就不來你們這個和尚廟現醜了!」

  金杖冷笑一聲,道:「施主知道些什麼?」

  向陽君道:「今日的靜虛老方丈,也就是四十年前名噪大江南北、頗具俠聲的武林前輩、人稱紅葉居士的任秋蟬——是也不是?」

  「你——」金杖顯然大吃一驚:「這……你又怎麼知道的?」

  向陽君冷冷地道:「我怎麼知道的,你就不必管了,也許我知道得比你更多……總之,靜虛老和尚在我眼睛裡,空負其名,尤其不該在進入佛門之後晚年還不知自愛,設計害人,晚節不保……今日落在了金某人手裡,他的死期到了!」

  金杖神色一變,由不住氣往上沖,冷笑道:「那可也不一定,以貧僧所見,你未見得就是敞寺方丈的對手!」

  「你的看法不無道理!」

  向陽君忽然悵悵地發出了一聲歎息,道:「剛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,我此行的另一意圖,未嘗不是在求敗。如果老和尚果然較我技高一籌,我是死而無憾;否則……我可也絕不會對他手下留情!」

  金杖頓了一下,欲言又止,歎口氣道:「走!」

  回身繼續前行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