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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「師兄——」

  金杖悲號了一聲,緊接著劇烈地抖動了一下,驀地撲倒在金錫屍身上,撫屍大慟!

  他這裡才叫了一聲,忽然覺得面頰上陡然一涼,如同著了冰露那般寒冷。乍然抬頭,登時嚇得面色慘變!

  冷森森的一截劍尖,直直地指在他臉上。兩者之間的距離,頂多不過寸許——那股冷森森的感覺,正是由劍上襲出的氣機所致。

  金杖一驚之下,頓時瞠目結舌,當場怔住了。

  向陽君冷電般的目光逼視著他,道:「和尚,起來說話。」

  他邊說邊收劍後退了一步,留出空隙容金杖站起來。

  金杖顫抖一下,緩緩站起來。他面色極忿,凝聚著無比的怒火。那副樣子,簡直恨不能一口把向陽君吞進肚子裡。

  只是對方的蓋世神威,使他不願再步師兄後塵。緬懷著師兄的死,心裡一陣發酸,兩行熱淚籟籟直淌了下來。

  向陽君冷冷一笑,道:「我原對於出家人敬重有加,想不到你們達雲寺裡的和尚,上從靜虛老方丈算起,都這麼可惡……我是再也不會上你們的當了,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金杖大師未曾答話,試著向後輕退半步,立刻覺得身上一寒。向陽君手上寶劍頓時大現光華,金杖這才知道自己仍在對方長劍威脅之中。

  金杖雖具一身高超武功,卻是知道武林中那些極流劍客,常常可以借助劍炁功力殺人於彈指間。

  眼前這個向陽君,雖然未必有此功力,可是觀諸他的出劍方式,以及劍上光華、寒度,卻不得不令金杖心存恐懼。

  一念及此,哪能不使他心膽俱寒?先時鬱積在心裡一腔憤恨,頃刻之間消失了個乾淨!剩下的只是一腔驚懼、無限酷寒,哪裡還敢向對方出手復仇。

  當下,他那雙驚嚇的眸子,遲滯地注視于對方,良久,才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。

  「金施主,」他訥訥道,「這件事皆是貧僧師兄弟二人一時糊塗,盼你千萬不要誤會,遷怒到敝寺其他各人,無量佛,我佛慈悲!」

  向陽君冷冷一笑,道:「和尚你不要多說,嘿嘿!好一個『出家人不打誑語』,我且看貴寺那個住持和尚如何向我交代!」

  金杖雙目閃了一下,雙手合十,訥訥道:「阿彌陀佛,貧僧方才已經說過了,這件事皆因貧僧二人一時糊塗,與敝寺住持大師無關。」

  向陽君搖頭道:「怎說與他無關?這麼說,你二人是那個靜虛老禿驢差遣而來的了?」

  金杖驚道:「方才師父不在寺內,這件事更是扯不上他老人家!」

  「哼,」向陽君獰笑道,「一派胡言,豈能輕信你的胡說八道,我親自看過再說!」

  金杖頹然道:「貧僧二人只不過想將施主拿下來,並無殺害之心……卻不料你竟會對出家人下此毒手。我師兄既已慘遭毒手,貧僧也不願苟活人世;施主請賜我一個痛快,也好早登彼岸!」

  金杖說到這裡,口中輕誦梵語,雙手合十,緩緩閉上了眸子。

  向陽君沉聲道:「好!」

  劍光一閃,一蓬冷光。順著他遞出的劍勢,兜頭蓋臉地將金杖上軀罩住,後者打了寒顫,自忖必死。

  卻不知那蓬劍光在他頭頂一閃之後,又收了回去。

  金杖和尚睜開眸子,恍如夢中。

  向陽君抱劍道:「和尚你起來說話!」

  金杖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,緩緩站起來打量著對方。他自幸未死,又覺得這條生命十分珍貴了。

  向陽君冷冷地道:「你與你師兄的一切,當我不知道麼?看起來,你比你師兄要厚道得多。這樣吧,我就破例對你大開一次方便之門,你帶我到你家方丈坐禪之處,找到了他,我就放過你!」

  金杖和尚苦笑道:「老方丈後山坐關之處,貧僧根本就不知道,如何能夠帶你前去?」

  向陽君哼了一聲:「事到如今,你還給我來這一套,你到底是帶路不帶?」

  金杖俯首搭眉,雙手合十,念道:「阿彌陀佛,施主何必強人所難,貧僧實在是不知道老方丈在哪裡坐關,你又叫我怎麼帶法?」

  向陽君濃眉猛然一剔,道:「那麼,你是要我自己去了?只怕那麼一來,要平白多造上許多殺孽了……」

  金杖心裡一動,忖道:「這說得不錯,如經他胡打亂闖,只怕整個達雲寺將要壞在他手裡,不如暫且假作依他之意,將他誘至事先設計好的北斗七殺陣之中,給他一個厲害。」

  想到這裡,打量了一下金錫大師的屍身,心裡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片哀痛!

  那北斗七殺陣七個主要角色之中,少了一個金錫,自然是威力大減了,應趕快設法知會摩雲大師,設法補足此數。

  心裡前後左右地盤算了一通之後,立刻改變了想法,當下向著向陽君合十道:「施主且慢——」

  向陽君道:「怎麼,你可是改變了主意?」

  金杖歎息道:「上天有好生之德,施主你這般肆無忌憚地濫殺無辜,尤其是殺害佛門子弟,莫非就不怕道天譴麼?」

  向陽君森森一笑,道:「和尚說得好聽!上天有好生之德,金某人何嘗不知道!只是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;真是欺淩到我頭上來,一任你是大羅神仙,我也不會輕易地就放了你!廢話少說,你到底是帶不帶路?要不然,我這就去了。」

  金杖頓了一下,點點頭道:「為恐你濫殺無辜,貧僧勉為其難一次就是。」

  向陽君點頭道:「這樣就好!」

  金杖冷冷一笑,道:「只是老方丈後山坐關未歸,貧僧充其量也只能把你帶到他昔日坐禪之處,你意如何?」

  向陽君的眸子在他臉上轉了一轉,點頭道:「好吧!就這麼辦,你頭裡走吧!」

  金杖偏首看向地上的金錫道:「我這師兄死得太淒涼,且容我將他屍身攜回安葬,可好?」

  向陽君笑道:「死者已矣!人生遲早都難免一死,生於憂患,死與草木同朽;埋不埋都是一樣,何必多此一舉,找個地方隨便丟了就行!」

  金杖深邃的目光瞪著他,咬了咬牙齒,道:「施主你真是心如鐵石!唉,暫且留他在這裡吧!」

  說完雙手合十,向著師兄屍體深深一拜,轉身道:「我們走吧!」

  向陽君道:「和尚你聽著,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,你要是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招,吃虧的可是你自己!」

  金杖微微愕了一下,不再多言,轉身大步向殿外行出。

  向陽君並不緊緊跟上,他從容舉步,與前行的金杖保持著一丈的距離。

  這個距離雖然相當遠,金杖和尚卻絲毫不能心存異想。

  對方向陽君那口長劍雖已入鞘,卻有一股冷森的劍氣緊緊襲向他的脊椎,雖然只是若有若無的一種輕微感觸。

  二人一前一後,步向殿外,只把守侍門外的兩個小和尚看得膛目結舌,大感驚異不已。

  金杖立足門前,看著他們道:「金錫師父已不幸遭害,伏屍殿前,你二人小心將他收殮入缸,抬向後殿,聽憑住持師父發落便了!」

  兩上小和尚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,聽後嚇得魂不附體,張惶著向裡面跑去。

  金杖這才看了身後的向陽君一眼,道:「我們走吧!」

  言罷轉身,大步向前踏進。

  向陽君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,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距離。金杖前行甚快,一路來到石階前,忽然放慢了腳步。

  向陽君打量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,極從容地跟上去,驀地兩條人影,一左一右,快若電光石火,直向著向陽君左右身側撲到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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