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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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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房裡的擺設極為簡單,除去和尚坐的一樽蒲團之外,另外尚有兩樽,分設左右,外有矮幾一張,白木矮凳一張。 老和尚身披杏色袈裟,迎著三人單手打了個問訊,口宣佛號道:「無量佛——三位施主遠來辛苦,請各自落座,不必客氣。」 雷鐵軍合十作揖道:「弟子雷鐵軍與舍妹金枝參見大師!」 靜虛上人側身道:「當不得——雷檀越兄妹請坐!」 兄妹落座之後,劉昆才歎息道:「老上人,在下晨間離開時,正好你老坐關未醒,因有要緊公務在身,不能久候,來不及請示就匆匆去了。适才聽那位接引的師父說,在下剛走了不久,老上人就已醒轉,可真是太湊巧了,現在又來打擾,實在是罪過之至!」 和尚清臒的臉上,未著絲毫表情,淡淡一籲道:「老衲記得前歲與施主曾經有過一次長談,當時老衲將心跡向施主說得甚為明白。出家人心如古井,是凡俗事皆視為魔障,不宜沾得——阿彌陀佛——老衲這一點苦心,尚希施主垂注,賜以諒解才是!」 雷鐵軍心中一怔,暗忖著果如自己所料,這和尚必然知道劉昆來此心意,是以不待對方開口說話,就先推脫個乾淨。 然而,劉昆自有應付方法,他聽了老上人的話,臉上並不失望,而是哈哈笑道:「好說、好說,在下當然不曾忘記。老上人,這件事我們等一會兒再談。這位雷兄,眼前遭了暗傷,卻是刻不容緩,需請大師父施展妙手,賜以活命之機。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嘛!大師父,這可是善功一件呀!」 靜虛方丈訥訥道:「阿彌陀佛,老衲雖然深擅醫術,卻因課業繁忙,已經多年不以此濟世。這位少施主的傷勢看來甚重,老衲是否能有把握醫好,卻是不得而知!」 他邊說邊把目光視向雷鐵軍,點著頭道:「雷施主請近前來看看。」 雷鐵軍答應一聲,合十欠了一下身子,走向老和尚身邊站定。 靜虛上人就著面前燈光,先察看了一下雷鐵軍臉上的氣色,一雙長眉微微一皺,略閉兩眼,並伸出一隻手把向雷鐵軍之脈門。稍頃,他倏地顯現出無比的驚訝! 「看起來,你真氣俱虛,上中元氣渙散,僅下丹田能獨守,好危險——」 他不停地搖著頭,震驚地問:「你可是受了敵人的掌傷?」 雷鐵軍黯然地點了一下頭,沮喪地發出了一聲歎息。 一旁的雷金枝忍不住道:「大師父,你老人家看這個傷要緊麼?」 「姑娘!」老和尚臉上籠罩著一片森嚴,道,「老衲有幾句話,容令兄回答之後,才能論傷情!」 他話聲微頓,目光轉向雷鐵軍:「雷施主請坐!」 雷鐵軍見他表情如此,心中不免微存不解,當下一揖落座,道:「大師父有話請講當面,小可知無不言。」 靜虛上人冷冷地道:「不瞞施主說,老衲早年亦為武林中人,自皈依佛門後,這三十年不再過問武林中事,這一點施主可曾知道?」 雷鐵軍怔了一下,遂道:「這個……倒是不知。」 靜虛上人冷冷一笑,道:「莫非這位劉施主,不曾把老衲出身向賢兄妹道及?」 劉昆笑道:「老上人這可是你自己先說出來的,在下可是沒有說過。」 靜虛上人「唉」地歎息了一聲,道:「自那年劉施主你上山道出老衲昔年底細後,這多年以來老衲無時無刻不心懷隱憂,預料著總有一天老衲必得為你所累,今日果然應驗了!」 鐵掌劉昆臉色一紅,汗顏地笑了笑:「老上人可真是神機妙算!在下還不曾開口道出來意,你老就知道將要說些什麼了。」 這幾句話明面上是借著老和尚的話頭發揮,暗中卻表明了態度,很是老練。靜虛上人聽後,更斷定所料不差。他微微呆了一下,臉上現出一片苦笑! 「劉施主——」老和尚冷冷地道,「老衲自知欠了你一份人情,只是有關江湖武林中事,請恕老衲如今身份不便,萬難干預……耿耿此心,望見諒!」 鐵掌劉昆愣了一下,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,強自作出一副笑容,道:「好說,老上人,這件事咱們等會兒再談,只要你老人家決心不為,在下亦無勉強之理!」 「阿彌陀佛——」老和尚口宣佛號道,「劉施主萬請海涵!」 言罷,他的一雙眸子轉向雷鐵軍,道:「雷施主,老衲已由你脈相上探知,施主所受掌傷極為嚴重,且掌力大不尋常。由此可知,掌傷施主之人,必系武林中極為罕見的奇人。不是老衲佛門中人怕事,這等厲害仇家,施主萬萬不得招惹……俗謂:冤家宜解不宜結,忍一時之氣,保百年之身,確是為人明哲保身之至理,施主宜切記之!」 雷鐵軍黯然一笑道:「老師父教誨甚是,小可謹記不忘,請問傷勢如何,是否有救?」 靜虛上人道:「不瞞你說,施主身中掌傷,系脫胎於自然界的一種奇異功力,因此老衲推斷掌傷施主的這個人,必是一個酷愛自然之士。方才老衲在施主近身時,已試以本身所練之無相元炁,周行施主全身上下,探知你中了奇熱氣功。以此而思之,只有行太陽真熱元罡,或得地磁陰煞才能具有此等功力!說到這裡,請恕老衲打個岔,倒要問一下那位掌傷施主之人有多大年歲?」 雷鐵軍心中甚是欽佩,所謂「行家一伸手,就知有沒有」,老和尚初初一見,即能有這番觀察,果然是個大行家,見解一針見血! 雷鐵軍據實回答道:「約在三十上下!」 「唔!」老和尚微微點了一下頭,驚異地道,「這麼年輕?如此看來,此人一定是個體魄魁梧、聲音宏亮、性近魁罡之人了?」 雷鐵軍點頭道:「大師高見,正是如此!」 「這就是了。」老和尚冷冷地道,「那麼,此人練的必是太陽真熱罡元之功——一名元罡功,或稱火龍功、太陽功……好險!」 劉昆在旁插口說道:「老上人有什麼高見?」 靜虛上人口宣佛號,唱了一聲「無量佛」,乃道:「幸虧這人所練功力系元罡一門,倘若采自地煞,華佗在世也是無能為力的!」 雷金枝不禁欣喜地道:「這麼說,我哥哥的傷大師父你能夠醫治了?」 「老衲不能如此自信!」靜虛上人長長籲歎一聲,道,「這些年來老衲武功雖不曾全拋,卻也大為生疏……如要令兄不死,得先要施展內提丹爐之極上內功,將令兄身存之太傷丹毒提吸而出……」 他頓了一下,又道:「這只是第一步——雷施主內罡真氣已經渙散,要以金切玉膏之術一一使之連接。兩者相輔配合,施展得體,方能初步論吉……」 雷鐵軍聽他這麼一說,證明與自己的覺察相符合,不禁由衷欽佩,立時站起來深深一揖道:「大師所言極是,尚請破格成全。雷鐵軍若得條命,今世必效犬馬,以報大恩。」 「阿彌陀佛!施主言重了!」靜虛上人面色平和地道,「出家人以慈悲為懷,這件事施主等既已上門,老衲萬無推卻之理,只是有一點請施主答應老衲。」 雷鐵軍欠身道:「大師賜告!」 靜虛上人冷冷地道:「施主既是武林中人,當知武林規矩,老衲今日為你治療之事切忌走口。否則,那人斷斷不會與老衲干休,這一點施主你可明白?」 雷鐵軍點頭道:「大師不必顧慮,小可省得!」 聽到這裡,一旁的鐵掌劉昆忽然冷冷笑道:「任大俠呀任大俠,你當年屠龍搏虎的萬丈豪氣哪裡去了?如今一入空門,居然連一個剛剛出道的黃口小兒也畏懼不成?真是天大的笑話了!」 靜虛上人面色猝然一變,一雙長眉倏地挑了一下。但是,畢竟數十年佛門深修,練成了「不動心」的涵養心性,未現怒容。 他雙手合十,輕聲宣道:「阿彌陀佛——在佛言佛,老衲跳出三界之人,自然不宜再納入江湖是非漩渦。劉施主如不以老衲為然,老衲也就不擬多事,怠慢之處,尚望海涵——阿彌陀佛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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