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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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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想到,鄧雙溪很可能與向陽君之間根本就無仇無怨,他對向陽君的敵視當然另有原因—— 這個原因,雷金枝老早就猜想到了,關鍵就在於南嶽論劍這件事上。 事情分析到這裡,已經極為鮮明了。 誠如鄧雙溪所說,老一輩的五柳先生、崔奇、任秋蟬諸人,或因疾病,或因仇怨,俱己不可能在南嶽論劍時有所施展,甚至於不可能出現。那麼,能夠構成對他威脅的,當然只有年輕的幾個人。 是以暗中打擊向陽君這類強敵,使之在南嶽論劍時喪失實力,自是對他有利。 想到這裡,雷金枝幾乎有點鄙視鄧雙溪的為人了。 然而,如果站在同仇敵愾這條線上來說,能夠結交鄧雙溪這類強而有力的助手來對付向陽君,實在是上乘之策。 雷金枝忽然發覺到自己之所以並不厭惡鄧雙溪這個人,主要原因正是如此。別的原因當然也有,諸如他的翩翩風采,他的精湛武技,以及他在江湖上響亮的名號等等;只是這些原因附屬於同仇敵愾這個主要的因素,才會被發覺出來罷了。 床上的雷鐵軍翻了個身子,倏地睜開了眼睛。 雷金枝驚喜地看著他,問道:「哥——你醒了?」 雷鐵軍打了個要坐起來的手勢,雷金枝忙把他扶起,在背後墊上一個枕頭,讓他坐得舒服些,又為他倒上一杯茶水。雷鐵軍接過杯子,喝了幾口。 他臉上終於發出了一絲微笑——淒慘的笑容。 「哥——你的傷勢好些了沒有?」雷金枝極為關心地問,「要不要緊?」 雷鐵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眸子掠向窗戶,含著幾許欣慰,卻辛酸他說:「托天之幸,我這條命總算暫時保住了。」 雷金枝先是一喜,接著皺了一下眉:「暫時?」 「好厲害的火龍毒掌……」雷鐵軍伸展了一下身子,道:「如非你及時助我放出那股上沖的血箭,哥哥早已不在人世了……」 他臉上帶著一抹淒涼,由雷金枝扶著緩緩下地,慢慢地走了一圈,然後站住腳步。「嗯——」他苦笑了一下,「妹子,你可知道,我如今功力已經廢了麼?」 雷金枝陡然一驚:「什麼,你的功力已經……廢了?」 「除非……除非……唉……唉……」他是那麼失望的搖著頭,頻頻苦笑著,「除非能有人擅金切玉膏之術,才能使我功力恢復;又須有內提丹爐的罕世內功,我身上遺留的火毒才得以盡去。否則,我這條命即便能繼續活下去,也不會超過三年。」 雷金枝由不住打了個寒顫:「……金切玉膏……內提丹爐……誰會這些功夫?」 「難!」雷鐵軍苦笑道,「事實上,我也不知道,金切玉膏並非什麼武功,而是最上乘內外兼理的一種醫術——內提丹爐是武功中的一種境界。這兩種造詣迥然不同,卻又必須一人兼領。試想,在茫茫人海裡,這種人該是多麼難覓?」 聽了他的這番話,雷金枝不禁一陣黯然,緩緩地垂下了頭。她只覺得眼睛一陣發酸,淌下了兩行熱淚。 雷鐵軍苦笑道:「你也不要太難受了,這一切都是命——是非皆因強出頭,這只能怪我不自量力,卻是怨不得人……」 「哼!」雷金枝冷笑了一聲道,「我今生只要有三分氣在,就絕不會與那個向陽君善罷干休。」 雷鐵軍聞言,搖了搖頭,臉色愈加淒苦,道:「你最好打消了這個念頭,向陽君這個人絕非等閒之輩——」 他臉上現出了一片呆滯,訥訥地接道:「我只看出了他深擅太陽功力,竟然不知道他的功力竟然那麼深,而且我不該一上來就下毒手,操住了他的髮辮……他為了自衛,才不得不厲手相加。所以,嚴格說起來,這個人的居心倒不是我先前想像的那麼狠毒……我真是後悔啊!」 「後悔?」 雷鐵軍點頭道:「這個人原可與我為友,使我獲益良多,現在反倒成了敵人……也害了我自己!」 雷金枝氣不過地道:「他把你傷成這個樣子,你居然還幫著他說話……哼,在我看來,這個人仗著他是一身武功,目空四海、到處殺人,不足可取,我真後悔那一刀下手太輕了……」 「你知道什麼?」雷鐵軍苦笑道,「除了頭頂那一處練門之外,這人全身上下一經運氣,便是刀槍難犯。你那一刀所以得手,只是出其不意的偶然例外,以後再也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。你要記住,千萬不可再貿然出手;否則,他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……」 雷金枝嘴裡沒有吭聲,心裡卻是一千個不服,看著哥哥這個樣子,也不願再頂撞他。但是,她心裡不禁想到了青冠客鄧雙溪,並盤算著是不是應該把與他的一番邂逅告訴哥哥。 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叩門的聲音。 一人朗聲道:「雷相公在麼?衙門裡的劉爺看你來了!」 雷金枝皺眉道:「劉爺——啊,莫非是那個劉大班頭?」 雷鐵軍盡力地坐下來,點點頭:「他們來幹什麼?開門讓他們進來就是——」 房門打開,一連進來了四個人,全是公門裡的人,其中二人正是日間岳陽樓見過的劉氏兄弟之二——劉昆、劉吾;另外兩個沒有見過,一個黑胖的個頭兒,一個黃臉漢子。外面顯然還有人,只是沒有進來,燈籠火把照得一片通明! 鐵掌劉昆已不是日間所見時的那副興頭了,黑紫的臉膛上,就像抹了一層灰那樣淒涼,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——他雙腕全折,經過一番包紮,用吊帶吊在脖子上。 雷金枝面色沉重地道:「劉大班頭——天這麼晚了,你們來有什麼事麼?」 鐵掌劉昆雙手不便抱拳,勉強地欠了一下身子道:「在下聽說雷大俠與姑娘下榻這裡,特為來拜謝白天救命之恩。雷大俠與姑娘在上,請受我一拜!」 一邊說一邊真地要跪下。 雷金枝忙上前扶住他,說道:「不敢當!大班頭你們請坐,我給你們倒茶。」 劉吾忙攔阻道:「這就不敢當了,姑娘快請坐下說話。」 雷金枝倒也不客氣,老實地坐下來,心裡對於這一群不速之客倒不甚表歡迎。 四個人相繼坐了下來。 鐵掌劉昆注目看著雷鐵軍,道:「雷大俠後來負傷的事,在下聽說了,為此前來探望。敝上呂大人,聽說雷大俠仗義援手之事,極表感激,特差在下奉贈紋銀百兩,以及手寫表彰義行的立軸一幅,請賢兄妹先行收下。至於雷大俠傷勢,在下也有妥善安排,一切皆可無慮。」 說完,向著他兄弟點了一下頭,劉吾遂將早備好的一個綢子包裹雙手送上。 雷鐵軍苦笑道:「貴上可真太客氣了,愚兄妹愧不敢當。貴大人手賜墨寶理當敬收,銀兩卻不便收受,仍請大班頭代為璧還才好!」 鐵掌劉昆怔了一下,道:「這——賢兄妹外出的人,身上總該有點路費呀!」 雷鐵軍哂道:「這個就不勞劉兄你費心了……」 幾個人又爭執了半天,雷鐵軍仍是執意不肯收下,劉昆當然知道這類人物說一不二的脾氣,恭敬不如從命,沒有將銀子放下。 雷金枝沉鬱地道::「我哥哥傷勢很嚴重,大班頭你剛才說——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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