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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雷金枝精神一振,瞪著亮亮的眼睛,道:「噢——我居然會忘了她——畢無霜!」

  鄧雙溪點點頭,臉上綻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!

  雷金枝秋波一轉,斜眼對鄧雙溪道:「當然,如果鄧兄你也曾接到了邀請柬帖,卻也是一份實力——」

  她沒有明顯地把他與向陽君相較,僅說他是具有實力之人,卻使得鄧雙溪大為不悅,只是他外表沒有現出來罷了。

  鄧雙溪微微一笑,緩緩地道:「姑娘言下之意,是懷疑在下接到了五柳先生的邀請柬帖?」

  雷金枝淡然笑道:「這是鄧兄你自己的事情,我無意忖測!」

  鄧雙溪站住了腳步,道:「姑娘詞意冰寒,似對在下頗不友善,這又為了什麼?」

  「不為什麼!」雷金枝仍然帶著淡淡的笑容,「我為什麼要對你表示友善?事實上,我們彼此並不深知!」

  鄧雙溪冷冷一笑:「可是,姑娘對在下已有耳聞。既然如此,當然也就知道在下並非惡人!」

  雷金枝點點頭:「這一點我承認——可是天下的好人太多了,我總不能對每一個自稱不是惡人的人,都表示友善好感吧——鄧兄,你說可是?」

  鄧雙溪碰了一下軟釘子,神色微微一變。

  須知,他秉性剛毅,一身武功在當今武林年輕輩份裡算得上一個極為出色的人物,平時自負過人。他自尊心極強,設非心懷異術,簡直沒有理由相信他能夠當面忍受對方的奚落。然而,他畢竟忍受下來,而且欣然忍受下來的。

  他含蓄著微笑,從容不迫地道:「姑娘錦心繡口,聰明睿智,實在是在下近年所見的最傑出的一個姑娘。不瞞姑娘說,姑娘的風儀實在使在下傾慕之至!」

  雷金枝機警地察覺到他眸子裡流露出的情緒變化,心裡不禁浮起了迷惘——老實說,對方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並不壞,尤其這幾句話,使她平靜不染纖塵的少女心扉,像是驀然投落進一顆小石子,激起了片片漣漪!

  這只是她內心一時間的微妙變化,而顯現在她外表的神情卻更顯冰寒!

  「謝謝你的誇獎!」她臉上的表情冷冷的,「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,並沒有像你所說的那種出色風儀——哦,客棧到了,我要回去了。」

  鄧雙溪道:「令兄傷勢如何?在下薄通歧黃,或許能力令兄效力一二!」

  「不了!」雷金枝臉上微微一紅,「家兄本人也通醫理,而且眼前似乎已經渡過了危難,謝謝你啦——」

  她那雙盈盈秋波,情不自禁地在對方臉上轉過,遂向客棧步入。

  鄧雙溪搶上一步道:「姑娘請放心,無論面對何等大敵,在下永遠與令兄妹站在一邊。」

  雷金枝沒有說話。

  鄧雙溪道:「再者,剛才在下談到的話,姑娘不妨三思——向陽君為姑娘刀傷失血,目前正是下手為令兄復仇的最好時機!在下現在有事到郊外去一趟,午夜前後可以回來。如果姑娘決心復仇,在下願將整個計畫提出來,並願助姑娘一臂之力!」

  雷金枝點點頭:「我記住了!」

  說完,舉步進入客棧。

  鄧雙溪一直佇立在原處,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。

  雷金枝穿過飯堂,剛踏入通向後院的甬道,忽然定住腳步,回頭看了一眼。當發覺到鄧雙溪仍遠遠地向她注視時,她忙回過身子,並且加速腳步拐過廊道,步向自己居住的客房。

  她似乎有點心不在焉,等到感覺不對時,才發覺走錯了路。

  她站住腳步,微微地冷笑了一下:「我這是怎麼啦?」

  定下神仔細想了想,又覺得鄧雙溪這個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甚輕,如果不是後來的一些談話,這個人給她的印象是屬於心術不正的人物。然而,又是什麼力量,使得她修正了當初的看法呢?

  ▼第三章 拜求方外客 勉作降魔人

  雷鐵軍仍然在沉睡之中,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,顯得更為蒼白——此刻看上去,使得雷金枝猝然大吃一驚。

  她靜靜地坐在雷鐵軍床邊,端詳著他消瘦的臉,心裡生出一種新的畏懼,試著用手探了一下他的脈搏,觀察了一下他的鼻息,覺得與先前無異樣,心裡才勉強鎮定下來。

  人在極度驚恐之下,腦子裡常常是一片空白,會聯想到很多莫名其妙或是潛伏在內心深處的事情。

  這一刹間,她腦子裡反映出的,已不再是外表瀟灑英俊的鄧雙溪,竟然是那個殺人魔王向陽君——那種粗獷的男性氣味,淩厲的出手,奇異的武功……確能予她一種強烈的震撼!

  她今年十九歲了,活了十九年,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意態軒昂、可怕厲害的怪人。

  一想到岳陽樓,那番驚心動魄的搏殺情況,又顯現在了眼前。

  她想到殺他的那一刀!

  想到了他奪刀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——一雙充滿了殺機淩厲的眼睛。

  驀然間,她心裡起了一陣強烈的畏懼……思念再轉,對方在釋放她前一刹,似乎又有一種特別的光彩——總之,她竟然能夠在這個殺人魔王手裡逃出活命,不能不說是異數!

  雷鐵軍發出一聲微吟,翻動了一下身子——一縷細細的血漬,仍然掛在他的唇角。

  兄妹手足情誼,驀然帶給她深切的傷痛感觸,從而使她加深了對向陽君這個人的仇恨。

  在這個世界上,哥哥是她最親近的人。兄妹二人相依為命,她不禁想到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,全系哥哥所賜,萬一這個惟一的親人有個三長兩短,自己今後將何以為生?一想到這裡,她的心紊亂極了,兩行淚水,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。

  她又想到了鄧雙溪這個人——他自稱精通醫術,願為哥哥療治傷病……也許他所說的是真活,可是,當時為什麼竟然會一口拒絕了他呢?是自己的矜持,抑或是自己在逃避些什麼?如系前者,顯然不合情理,因為事關哥哥性命,豈能容有矜持作祟?如果屬於後者,可就更令人費解了。

  她不禁暗暗地問自己:「這個鄧雙溪豈能在我心裡佔有一席地位?否則,我又何必逃避他呢?」

  喝了幾口茶,使她的思維更趨於明銳與冷靜。她開始靜靜地分析青冠客鄧雙溪這個人。

  第一,鄧雙溪必然跟蹤她兄妹二人有一段時間了,是以他才會與他們同住在一個客棧。

  第二,在岳陽樓與向陽君搏鬥時並沒見到鄧雙溪,但是現場情形他卻知悉得很清楚。他所以沒有現身出來對付向陽君,可能有兩個因素,一是他自信武功不能勝向陽君,貿然出手,必遭奇禍;二是因為以上的原因,所以他只能躲在暗處,謀劃對向陽君暗中下手,以圖對向陽君不利。

  因為以上兩點理由,所以他想到了拉攏他們兄妹二人,聯手對付向陽君。

  至於他為什麼不在雷鐵軍負傷之前現身表明心跡,這一點雷金枝猜想到可能出於他的自私與借刀殺人心理。

  她自信這一番分析頗近情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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