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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▼義薄雲天

  好一陣子折騰,才算把袁菊辰身上的傷給料理好了,染滿泥漬血污的衣裳也不要了,暫時換穿了曹二拐子的一套新衣,倒也勉強合身。

  一切就緒,已是三更時分。

  打量著手裡拴有紅線的「梭子鏢」,掂了掂,桑樹說:「分量不輕,女人能有這個手勁兒,倒是不多見,兄弟,你這條命好險,算是撿回來了。」

  忍著傷痛,袁菊辰苦笑了一下,沒有吭聲兒。

  桑老掌櫃的說:「急著上路?」

  「倒也不是……」

  「那就好!」老掌櫃的說:「十天半月你就放心在這裡住著吧,明天天亮了,叫二拐子給你看看,他有個親戚是專治跌打損傷的郎中,等把身子完全養好了再走也不遲,反正你不說走,我絕不趕你。」

  袁菊辰點頭道:「謝謝……」

  「只是有一樣,」桑掌櫃的說:「從明天起,你可不能露臉,要是叫人看見起疑,官私兩面都罩不住,可就壞了!」

  「當然……」

  袁菊辰伸手把桌子上的梭子鏢拿起來認了認。

  「知道是誰吧?」老掌櫃的神秘的笑了一笑:「誰你惹不了,單惹上了他們。」

  「是……」

  「十三把刀!聽說過沒有?」

  袁菊辰點了一下頭,便不再吭聲。

  算算這一路之上,把他們哥兒十三個收拾得也差不多了,不用說這是最後一撥子了,卻是男女兩個雛兒,透著稀罕。

  「我的這雙『招子』不花,十三把刀裡面,數他們兩個最難纏!」桑老掌櫃說:「男的叫『飛麒麟』謝天,女的是他老婆『小紅蛇』莫飛花,夫婦兩個出了名的狠,誰要是惹上了他們,不死也得剝層皮,你怎麼惹上他們啦?」

 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。

  長長地歎了口氣,一時真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桑老掌櫃站起來到外面瞧了瞧,關上了門,特別在窗戶上加上了一層單子,如此一來便不愁燈光外泄。

  曹二拐子還真能睡,張著個嘴,鼾聲如雷。

  水開了。

  老掌櫃的泡了兩碗好茶,端到炕前的八仙桌上。

  「行啦,兄弟,到底是怎麼回事,你就別悶著了……」一面坐了下來:「就咱們兩個,你說吧!」

  沉悶了好一陣子,袁菊辰才歎了口氣,打量著老掌櫃的這張臉,不由他不實話實說,卻是難掩焚心之痛地簌簌淌下了傷心之淚。

  「這……」老掌櫃的可有點傻啦:「兄弟……你慢慢地說吧……慢慢說。」

  寒風颯颯,吹在窗戶上,不時傳出「沙沙」聲音,炕頭燈盞,光焰婆娑,搖曳了滿室的淒涼迷離。

  袁菊辰終於說完了此行的一段經歷,悲憤時激昂,慷慨,傷心時熱淚滾滾,只把桑老頭聽得熱血沸騰,熱一陣冷一陣,不時地咬牙切齒,眉揚目張,那樣子就像是得了什麼病,中了邪似的。

  忽地他站起身來,破口大駡一聲:「洪大略,我操你祖宗八代!」

  「輕聲!」袁菊辰一把拉住他,真擔心聲音傳出去,被誰聽見了。

  所幸還沒有驚動什麼外人。

  正在打呼的曹二拐子一驚欲醒,翻了個身子,嘴裡嘟嘟噥噥,又繼續追尋他的好夢去了。

  桑掌櫃的才似警覺地坐了下來,卻是氣得臉色發青,當下向袁菊辰抱拳道:「有眼不識泰山,原來『西山鶴』袁大俠,袁老前輩是你的尊祖,紫流江派身法,世無其雙,怪不得兄弟在重病之中,亦能有此身手,佩服、佩服,請容我一拜。」

  站起來一躬到地。

  袁菊辰不及禮讓,桑掌櫃的又說道:「潘侍郎功在社稷,有功不賞,無罪受死,足見昏君無能。可恨劉瑾、馬永成這幫子太監小人,雞犬升天,唉唉,這叫什麼世道天日?」

  微微一頓,才又接道:「這件事發生太快,我們這裡還沒聽說,只是前兩天潘夫人、小姐問斬,街巷才偶有傳說,卻不知其詳,我正在心裡奇怪,今天聽兄弟這麼一說,才算是明白過來……哎呀!兄弟,你能有這番俠骨情懷,力保忠臣之後,千里投親,這番義氣作為,好生令人敬佩,請受我這第二拜。」

  話聲一頓,又是一躬到地。

  不等袁菊辰有所反應,老掌櫃的又說道:「如今潘夫人、小姐為奸人所害,兄弟你抱病賓士,不畏權勢暴力,仗義復仇,真正義薄雲天,此心可昭天日,我想那屈死九泉的潘氏一家,如果地下有知,定當會保佑你此行成功,兄弟你的大仁大勇,好生令人欽佩,請受我這第三拜!」

  說拜就拜,一躬到地,竟嗚咽著泣了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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