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玉兔東升 | 上頁 下頁 |
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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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遲來之恨 黃麻子飲下第二甕酒,人已經醉得差不多了。 斜仰在椅子上,四仰八叉,大狗熊似的那股子憨勁兒。 那一口殺人的刀,就擱在桌子上,映著穿簾直下的陽光,白花花銀子似的一片璀璨,偶爾掃上一眼,也覺著刺眼生疼。 七八十來個毛孩子,像看什麼似地團團圍著他,攆了好幾次都攆不走,黃麻子是他們心裡的頭一號人物,大英雄——其刀一落,鬥大的人頭滿地亂滾,乖乖,這般威風誰人能及! 黃麻子的氣派更不止此。 譬如說,他抱著刀在誰家買賣門口一站,用不著招呼,這家掌櫃的就得趕緊巴結,有啥送啥。綢緞莊子送綢緞,布店送布,明明是整匹的材料,要說是「擦刀布」。元寶銀子,不說是錢,叫作「保福安」。誰要是連這個錢也吝嗇,那可是自己找罵挨,黃麻子只要用那一雙殺人的火眼,狠狠地向你盯上一眼,你可是倒了黴了,不生一場大病才怪!就是街坊鄰居也能把你給活活咒死。 「掌櫃的,來酒……好酒……」 黃麻子翻過身子來,含糊地揮了一下手,酒喝得太多,舌頭都短了。 「行啦,黃爺,不能再喝啦!」 老掌櫃的在一旁賠著笑臉,轉過身子攆著四周圍看熱鬧的小孩。 「去去去,沒見過人喝酒?滾!」 這一發脾氣,才算把他們給嚇走了。再回過來瞧瞧,黃麻子竟趴在八仙桌上睡著了。 說睡就睡,鼾聲如雷。 倒是省了事啦,老掌櫃的望著他鄙夷的笑笑。這種人,他是壓根兒打心眼裡就瞧不起。 「什麼事幹不了,幹這個?真他娘的缺德帶冒煙兒!」 心裡嘀咕著,腳下轉到了另一個座頭上。 這位主兒看上去也不是好相與。 六尺有餘的個頭兒,一身灰布長衣,伸著一雙長腿,坐著竟像是比老掌櫃的站著還高。 剛來還沒一會兒,失魂落魄的那般沮喪,坐下來一言不發,只是睜著雙發紅的眼睛向對座瞅著,一臉的憔悴,形態極其疲憊。 「大爺,你要吃些什麼?招呼過了沒有?」灰衣漢子這才把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轉到了老掌櫃的身子。一陣子落寞失意,感染著他那一張憔悴的臉。 「就來一壺熱茶吧!」 他這裡是酒館,賣吃賣喝,就是不賣茶。 難得的是和氣生財,老掌櫃的會巴結顧客,一笑而應,轉身侍離的一霎,卻被灰衣來客出聲喚住。 「等一等。」 「噢……」老掌櫃的又轉過了身子。 「有件事要向掌櫃的打聽一下。」 「啊……是是……」 「是關於剛才殺人的事!」 「殺人?你是說法場砍殺人犯?」 「不錯!」灰衣人黯然無神的臉上更像是著了一層淒涼:「老掌櫃的可知詳情?」 「原來是這麼檔子事。」老掌櫃的說:「不是三個女人嗎?」 灰衣人點了一下頭:「老掌櫃的你可親眼看見了?」 「人太多了,我擠不上……」老掌櫃的說:「這種事每年秋後總有幾回,反正就是那麼回事,青不看都一樣,怪血氣的!」 聽說對方不曾目睹,灰衣人臉上頓時現出了失望表情。 老掌櫃的嘿嘿一笑:「你來晚了,沒趕上?」灰衣人冷冷地哼了一聲,便不再多說。 茶來了,他端過來,揭開蓋子慢慢地就口喝著,一雙微腫泛紅的眼睛,便又落在對座「呼呼」大睡的黃麻子身上。 「對了!」老掌櫃的忽然笑道:「出紅差的黃爺就是他,你去問他吧!」 灰衣人目光不轉,諦聽之下,表情依舊,卻是一口口慢慢地喝著手裡的熱茶。 他身無長物。桌子上擱著個軟皮行囊,行囊裡插著一把傢伙,憑老掌櫃的經驗,只瞟上一眼.即可測知裡麵包的是什麼玩藝兒。 頓時,對於面前的這位主兒,心裡生出了一絲畏懼,也就不敢賴在眼前多逗留。 「您慢慢喝吧!」隨即轉身離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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