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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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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出紅差 「大人若是沒有什麼別的主意,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!」陸謙賊忒忒地笑著:「一切水到渠成,頂多再熬上十天半月,定可把潘家丫頭弄到手裡,到時候這杯喜酒是一定要向大人討吃的了!」 向著上首的本官拱了一下手,陸同知半歪在椅子上,懶洋洋地用筷子夾起來一塊「羊羔凍」放進嘴裡——許是吃多了幾盅酒,連脖子都紅了,正所謂「酒酣耳熱」快意時候。 汪大人半眯著眼睛,臉上似笑不笑,神態微醺。他有個「不說話」的毛病,什麼書非等到對方把話說完了,才肯搭腔。不言則已,出言必中,即所謂「語多玄機」。 像是老和尚念經樣的.汪大人嘴裡不知在「咕嚕」些什麼,忽然睜開眼睛說了個「好」字。 夾了塊「肥腸」放進嘴裡,慢吞吞地嚼著。好是好了,卻是未能盡好。總像是還差了點什麼。未能盡如人意。 黃澄澄的燈芯在薄如蟬翼的紗罩子裡晃動不已,襯著知州大人的一張臉,可是怎麼看都有些「礙」眼,那是一張相當不討人喜歡的臉,但瞧著這張臉的人,卻都笑顏以迎,怪是不怪? 當差的老周上來給大人斟酒。陳年的「老王汾」洋溢著濃郁的醇香,主屬兩個,都是酒鬼,這一回「夜」酒,少說還有多半個時辰好蘑菇,可就難為了當差的老周,抱著個罐子,悄悄站立在暗影角落裡,這個位置,叫作「背聽」,意思是上官無論說些什麼,一概都聽不見。聽見也當聽不見,日久天長,真的也就聽不見了。 悶了老半天,汪大人總算開口說話了。 「給撫台大人的回文擬好了沒有?」 「還沒有!」陸同知說:「快得很,明天一早就能發出去!」 「說是……」 「暗室處死!」 「不行!」汪大人說:「改改,改『明正典刑』,文到之日,已是就地正法!」 「這……」 陸同知一時開不了竅,有些糊塗。 「就地正法?可沒有這兩個人……」 「當然不會自己出來,得找呀!」 「大人的意思是……」 「找兩個替死鬼,明榜昭示,就地正法!」好陰損的障眼高招! 「這……我明白了!」陸同知發了一陣子怔,臉上才現出了狡黠的笑容:「大人這一手偷天換日,真正高明之至,佩服、佩服。」 汪知州哈哈大笑了幾聲:「你這是損人。不過是玩一手障眼戲法,瞞過撫台大人那邊的多疑——如果我記得不差,去年春上監裡收了幾個女犯,正好有用,在裡面找出三個,一老二小,一刀子了事,永絕後患。」 「罪名是……」 「私謀不軌,買通主使殺人的通緝要犯!」 「好!」陸同知呵呵一笑:「大人高見,這麼一說,真是死有餘辜了。論功行賞,撫台大人那邊對大人當有一番重賞才是!」 「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,咱們這是上下串通,不分彼此……」 說到得意時,汪知府又哈哈大聲地笑了。 卻是,他猶有懸心之處。 便是潘潔姑娘的下嫁歸心問題。 陸同知說得好: 「左不過她還是個雌兒,還能翻得出大人的手掌心兒?不出一月,定能讓大人稱心如意!」 飲盡了面前的酒,打躬一揖。天色不早,便向汪大人告安而退。 像是一聲迅雷,霹靂而驚,整個「代州」都為之轟動起來。 這年頭,菜市口砍人如同切菜,原也算不了什麼稀罕之事,值不得大驚小怪。怪在所殺之人,竟是三個女人,三個出自朝廷顯宦家門的女眷,情形可就大為不同,莫怪乎東西二城,那一張殺人的告示方一貼出,頓為之人潮洶湧,萬人空巷。 城裡城外,一傳十,十傳百,黑壓壓擠滿了人。 根據現場無數目擊者的口述傳言,死者三人,一個五旬左右的婦人,兩個年輕的姑娘。 紅紙黑字的告示,寫得很清楚,姓名分別是「潘氏」、「潘潔」、「許彩蓮」。 墨蹟猶新,人已斷魂。 大炮三聲,人頭落地,出「紅」差的黃麻子,人稱黃一刀,一口十七斤重的雪花樸刀,打磨得光可鑒人,殺人如同砍瓜,或許說更要俐落一些,這玩藝兒講究乾脆俐落,據說熟能生巧,刀架平肩,輕輕用胳膊肘子那麼一拖,犯人那一顆項上人頭,便滾落下來。 像是殺了三隻雞那樣的方便,便把這一件滿城轟動的「體面」紅差事給照顧了下來。 黃麻子不愧是「黃一刀」,這會子他的威風可大啦。坐店喝酒,大馬金刀,胸脯一挺老高。號衣兩開,露著黑茸茸一片胸毛,睥睨而顧,儼然有「大王」之風。 不同于慣常的「曝屍三日」或是「梟首示眾」,今天是人頭方一落地,連帶著三具女屍,一併都由衙門口收拾包辦,蘆席一卷,拖上馬車就走。 聽說是拖向亂石崗,就地發葬,一埋了事。 人死如燈滅,怕是生前異常乖巧的魂靈,也會隨風而散,不再存在了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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