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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▼代州在望

  呼哧呼哧策馬狂奔。一口氣跑了十裡之遙,才勒住了馬韁,卻是東西莫辨,跑暈了頭。

  天還沒有亮,黎明之前的天色尤其黑得緊,伸手不辨五指。

  一氣殺了四個人,黑天撲地的一陣子狂奔,俟到此刻勒馬而止,才覺著眼前金星亂冒,體力透支過劇,幾至有墜馬之危。

  他好恨——恨自己的粗心大意,竟被「侯百戶」那個狗頭的外表忠厚給矇騙了過去,以至於輕而放棄職責,把潘氏母女交在了他的手裡。如今是什麼都晚了,來不及了……

  姓侯的固然卑鄙,卻是聽令其主子洪大略教唆行事,真正的元兇大惡毫無疑問應該是姓洪的。

  「洪大略,你這無義的小人!狼心狗肺的東西!」

  說不出的那種激動,馬蹄踐踏,人馬就地團團打轉。牲口打著響鼻,呼嚕嚕噴著長氣兒。

  「老夫人!潔姑娘,你們在哪裡?等著我,千萬死不得……我就來了……」

  仿佛是一把鋒利長刀紮向心窩,一時間怒血泉湧,狂流滴沙,無能自己。

  恨不能肋生雙翅,一飛而近。

  恨不能……唉!若是能死,便一頭撞死算了。

  卻是潘氏母女,如今又在哪裡?

  「接迎」潘氏母女,車過「繁峙」時候,不過才晌午時分。

  那裡卻早已得了消息。

  繁峙縣令李樹屏,會同驛丞迎露早就恭候在站,問安之後,盛筵以款,稍事歇息,便自恭送如儀。

  照侯百戶的意思,今夜務必趕到「代州」,在那裡歇腳過夜。

  母女主婢三個人,儘管累得全身酸軟,想想親家翁洪大人那邊,倚盼如此殷勤,又怕路上不太平,夜長夢多,在侯亮好意的催促之下,也就顧不了身上的勞苦,便又上了馬車。

  仍然是洪大人講究的油碧彩車,牲口卻是新換的。這一路風光綺麗,五台、夏屋雙峰並峙,一道蜿蜒長城,直似臥龍起伏,車行指點,平添無限樂趣,倒也不覺苦悶。

  這一路沿途古跡亦多,所見碑刻,多魏晉物,潘夫人雖讀書不多,潔姑娘卻博學多聞。晉省一地,雖時有乾旱,但文風頗盛,棉絲鐵瓷,舉國聞名,即以平定「陽泉」所產瓷器,色白如玉,世稱「定窯」,便是較之瓷鄉「景德鎮」所產名器,亦不少讓。至於「五台寺院」更是天下知名。周成王封邑「叔虞」,漢高祖大伐匈奴,往前推,便是唐堯禹舜,也都與山西脫不了關係。且聽潔姑娘娓娓而道,如數家珍。

  潘夫人倚身半側,聆聽著女兒解說,不時地臉現微笑。

  她在想:「倒是不知這孩子如此文采,只可惜生就女兒身子,要是個男孩兒家,該有多好?丈夫潘照盛年英逝,身後乏嗣,只留下這個女兒,難得她知書達禮,事親至孝,雖是女孩兒家,自幼卻也沒有嬌慣了她,如今事當大故,一路上出生入死,要不是她在身邊服侍,即使有袁菊辰的挺身而護,自己又何能倖免?真正是難為她了。」

  想著,想著……心裡越是愛憐有加。一路折騰,早先在驛站不及梳理,頭上的髮髻兒都散開了。

  背過身子,拿把牙梳,招呼女兒給好好梳理一下,卻把個碧綠翠簪叩向嘴裡。

  卻不知,那翠玉碧簪失口滑落,跌向腳下,輕輕一跌,竟自拆了,一分為二,成了兩截。

  「啊……」

  伸手待拾的一霎,她卻是又愣住了。

  「寶釵拆分」似是不祥之兆。

  難道說,眼前有什麼禍事,臨到了自己的頭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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