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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


  ▼出劍

  蚱蜢小船,停泊在蘆花深處。雙方距離,僅在一箭之遙,設非是居高臨下,目光銳利,真還看它不清。

  袁菊辰卻清晰地看見了。

  更清晰的印象是,這艘小船先前並無所見,那麼它應是才泊岸不久,無獨有偶地也來到這處風光明媚的中流野渡,卻是人同此心,巧得很。

  一霎間,袁菊辰臉上顯現出幾許陰森,那一雙深邃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緩緩向附近山嶽、楓叢巡視。

  「大哥你發現了什麼?」

  潔姑娘不覺有些警惕,開始有些不安。

  「沒有什麼……」

  袁菊辰起身換了個位置,又坐下來。

  「對了!」他向著潔姑娘微微一笑:「早先搬箱時我發現姑娘還帶著一口古劍,能借我瞧瞧嗎?」

  潘夫人先就笑了,指了一下女兒:

  「那是她爹留下來的,我們家從她爺爺起,這是第三代了,就沒一個會使寶劍的,怎麼,袁先生你還會武?是個行家?」

  「談不上行家,略通一二!」

  「唉呀……」潘夫人忽地睜大了眼睛。

  潔姑娘更似驚異不置,母女二人用著簡直難以置信的眼神兒向他瞧著,這當口,彩蓮早已跑回船上,用不了一會工夫,已把那一口置在布套裡的長劍拿了過來。

  「既是這樣,倒真要請你看看。」

  一面說時,潘夫人轉手把劍遞到了他的手裡。

  解套、取劍。

  好一口古劍。

  劍式修長,一色的青鯊魚皮鞘子,劍把子特長,倒是與袁菊辰的這雙大手很相稱,其上密密纏紮著金絲銀縷,卻已為人手磨蝕得快看不清楚了。

  這就說明了,這口劍當年的輝煌歲月——它是一把真正用來對敵的兵刃,而不只被人家收留供著,用以為傳家的古董。

  「可惜了這口好劍啦!」

  ——這可是袁菊辰心裡的聲音。

  「都生銹了!」潔姑娘說:「你抽出來看看。」

  袁菊辰搖搖頭說:「那不是鏽,是黴點兒!」

  他卻不急於去抽劍出鞘,一雙眼睛煞有介事地游轉于眼前山嶺。

  「用石灰塊輕輕一抹就乾淨了。」

  他的眼睛隨即移到了另一面。

  太陽的陰影在這一面構成了特殊的圓形,凸透玲瓏,無盡綿延。

  萎萎芳草,絨面子也似地鋪陳地上,偶爾還能看見一兩隻探出頭豎著長耳朵的野免。

  陰影映襯在黃草地上,形像似乎有些模糊,尤其是那一片搖動的楓叢,雲也似的詭譎,搖搖顫顫晃動不已,像是包含著令人難以猜測的一個極大謎團。

  袁菊辰深邃的眼睛,一直都不曾離開過這片楓樹的投影。

  涼風習習,潘家母女這一路從來還沒有舒暢過,彩蓮站在潘夫人背後,有一下沒一下地為她拿捏著肩膀上的懶筋,母女主婢喁喁而談,淺淺而笑,歡洽的氣氛,前所未見。

  一隻野兔,忽然由草隙裡探出了頭,立刻就吸住了大黃的注意,「呼」地站起來,箭也似地撲了過去。

  草叢裡頓時引發了一場追逐之戰!

  便在這一霎,一條修長的人影,長空一縷煙般霍地拔了起來,緊接著飛星下墜般,直落而下。

  一起即落,勢若飛雲一片。

  便是由那一片搖動的斜陽投影上看出了端倪。

  袁菊辰恰恰便於這一霎,拔出了手上長劍。

  旋身、揮劍。

  匹練般地劃出了一道銀虹,「鏗鏘」一聲,迎著了來人的修長刀勢。

  「哎呀!」

  驚叫聲裡,彩蓮拖著潘夫人,與撲上來的潔姑娘一併倒在地上。

  那一刀,原是直奔潘夫人頭上而來,袁菊辰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一般,不緩不急,不偏不倚,恰巧在這一霎間轉身出劍。

  刀劍交碰的一瞬,空中來人忽地一折,彩雲翻飛般已飄出丈許開外。

  殘陽斜照裡,這個人身子真個鷹樣的靈巧,卻在翻身下落的一霎偏頭沉肩,「哧」地打出了暗器梭子鏢,直襲潔姑娘頂門。

  袁菊辰早就防著了對方有此一手,左掌乍翻,「呼」地劈出了一掌。

  梭子鏢歪了一歪,失之毫釐,謬之千里,便擦著潔姑娘肩頭打了過去。

  「好個小子……」

  出口是酸不溜丟的山西腔調,緊接著這人的腳下一蹬,浪卷礁崖般的一個倒翻,噗嚕嚕衣袂飄風聲裡,已到了袁菊辰身邊。

  禿頂扁鼻,大三角眼,正是清晨豆坊所見的兩個土佬之一。

  日間水上一瞥,袁菊辰便已看出了蹊蹺,卻不料又在這裡見到,這番邂逅,自非偶然。

  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大內的魔爪子還真是多,當真的陰魂不散。

  眼前這個山西土佬,怎麼看也不像是食祿皇差,不過手底下的功夫卻是不含糊,出刀之狠,身法之輕靈巧妙,皆屬一流境界。

  想是心忿袁菊辰的從中作梗,出手更見狠毒,恨不能一刀把對方劈作兩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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