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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


  ▼大黃狗

  兩旁的秋莊稼,在黃昏太陽的渲染裡,顯現著一種寂寞、蕭條。

  三輛馬車按著一定的車行速度前進賓士。

  黃土道路上,有兩道極深的車輪痕跡,馬卒便是在這個痕跡之內,按一定的軌跡前進。道旁高大的榆樹,形成兩行陰影,每棵都似有百十尺長短,巨龍似地倒臥在兩旁的旱田莊稼裡。

  袁菊辰一聲不吭地用小刀子削著什麼。

  是剛才在亭子附近揀來的一捆幹樹枝子,車行無聊,閑著也是閑著,他就用刀于削成一截截的木楔子,並列地插在車窗上。

  張管事問了幾回,所得的答案,仍然只是一個微笑。他也就不再搭理,拿著杆「京八寸」的小旱煙袋,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。

  前面旱田裡,種著西瓜。

  有人在瓜地裡躺著。

  走在最前面的一輛車,忽然慢了下來,車把式眼尖,一眼看見前面車輪印痕裡,置著兩塊大石頭。這玩藝兒非同小可,若是懵懂不知,飛馳而過,准能把馬車跳起半天,摔個粉碎。

  三輛車忽然停了下來。第一輛車上的趕車把式。嘴裡罵了一聲,跳下車子,在前面輪溝裡彎腰搬石頭,卻是不知怎麼回事,身子一彎下,便倒了下來。

  坐在前坐的少僕潘恩咦了一聲,一邁腿躍下車轅,耳邊上嗖然作響,一口飛刀直向他頸項間飛來。

  車上的李福啊呀一聲,來不及有所施展,一腳踏向潘恩背上,後者身子向前一栽,「哧!」一口飛刀擦著他頸邊滑了過去。

  乍見落地的這口飛刀,潘恩嚇呆了。

  李福、張厚卻已雙雙由車座上躥了下來。

  兩個人的反應幾乎是一致的,身子一經落下,慌不迭向著第二輛車前飛身偎近。

  敵人一面顯然已注意及此。

  瓜田裡驀地飛縱起三條人影,兩口鬼頭刀,一左一右,同時迎上了張厚、李福,摟頭就砍,下餘的一個掠身直起,倏起倏落,直向著正中馬車撲了過去。

  一頂馬連波的大草帽幾乎完全遮住了來人頭臉,襯著黃藍布的一身褲褂,怎麼看也是一個莊稼漢子,但他卻是不折不扣來自大內的一個殺手。

  這一瞬,可真是險到了極點。

  張厚施展掃膛腿,「叭」一聲,把迎面奔向自己的這個持刀漢子,掃倒在地,怒叱一聲:「好強盜!」急向當中馬車撲去。

  對方頭戴馬連波草帽的漢子,卻已先他一步來到車前。

  便在這一霎,一條黃影,躥自第三輛馬車的車轅,隨著「嗚」的一聲低吠,現出了大黃飛快的身影。

  誰也不曾想到,第三輛車上的那只大黃狗,卻在此危機一瞬之間,現身救主。

  面對著大黃的鋸齒獠牙自天而降,擇喉而噬,前來的這個頭戴草帽的疾勁漢子,由不住嚇了一跳,猛可裡一個疾翻,閃身於七尺開外,躲過了大黃狗的鋸齒獠牙。

  如此一來,使張厚有可乘之機。

  帶著一聲怒吼,張厚的一口折鐵刀,突地脫鞘而出,直向來人迎面直劈過去。

  戴草帽的這個人,顯然身手不弱。

  「唰啦啦……」一條亮銀鞭,隨著他的轉身之勢,盤空直起,不偏不倚,正好迎著了張厚的折鐵刀。

  張厚霍地向後抽刀。

  這人冷笑一聲道:「著!」

  亮銀鞭一沉猝起,有如出穴之蛇,反向張厚正中腦門上點去。

  這一手變化極快,招式毒辣。

  來人出身大內,多半是執行「暗殺」密令的「東廠」衛士。本朝自成祖後,東廠錦衣衛,甚多來自江湖草野,其間出身黑道者頗不乏人。

  眼前這人,只憑其尖嘴猴腮、滿臉陰悍之色,即知其出身黑道,絕非善類。眼前這一手「毒蛇覓穴」,既毒又狠,一時之間,張厚竟似難以躲閃。

  卻是,無端飛過來的這枚竹簽,既快又准,尤其是不見一些聲音。

  簡直是毫無所察。

  「噗」地紮中了他那只持鞭的手。正當關尺要穴,勁道十足。這個人全身一震,手指松處,十二節亮銀軟鞭「嘩」一聲墜落地上,整個人便動彈不得。

  可是張厚並沒有注意到對方這個微妙的變化,掌中折鐵刀伺隙由左側方向閃電攻進。

  「哢嚓!」

  一刀劈中對方前胸要害。

  大片血光湧處,這漢子便直直地倒了下來。整個過程,竟是那樣的快,局外人所能看見的,只是張厚閃爍著雪亮刀光的一刀,甚至連張厚本人也不曾留意到那一支小小的竹簽。

  而真正決定勝負的關鍵,卻正是那枚小竹簽。

  另一面的李福,也以「鴛鴦跛子腿」的功夫,把另一人踢倒地上。手上兵刃太歲鉤倏地撩起,在對方翻身欲起的一霎,刺中了他的咽喉。

  像是猝然爆開了一朵血花般的燦爛,這個人倒臥血泊之中。

  剩下的一個持刀漢子,早已嚇傻了,霍地轉身就跑,卻為張厚迎面阻住了去勢,李福自後面趕上來,掄手一鉤,便結果了性命。

  三個人、三條命,瞬息之間,全部解決。

  連同第一輛車上那個趕車的把式,現場留下了四具屍體,除了一行三輛馬車之外,再不見一個外人。

  張厚、李福總算不負李老大人的囑託,再一次維護了潘家母女此行的安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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