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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


  「你知道?」陶氏搖搖頭道:「我看你是不知道,不過慢慢你就會知道了。」

  說到這裡,她頓了一下,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,問道:「桑南圃跟你談了些什麼?」

  「他要報仇——」

  「他是應該的!」

  貴芝一愕,道:「您是說……願意他……」頓了一下,接道:「桑南圃是一個很冷酷的人,他說得到做得到!」

  「他是應該的……」陶氏慢慢垂下頭,眼淚在眸子裡打轉,「他怎麼說?」

  貴芝說:「他說可以原諒您……卻不能放過爹。」

  陶氏臉上帶出了一絲苦笑。

  「他真的會原諒我?」陶氏搖著頭道:「不——他不會的!」

  譚貴芝道:「他說,娘會自己懲罰自己!」

  陶氏呆了一下,喃喃道:「今天我找你來,是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!」

  「什麼重要的事?」

  「你爹現在已經瘋了——他自己在做些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。」

  說到這裡,她輕輕歎息了一聲,道:「話雖如此,我與他總算是夫妻一場,不忍心看著他自掘墳墓!」

  「爹爹請了一個姓餘的,聽說是專門為了對付司徒火那一夥人……」

  「有什麼用?」陶氏冷笑了一聲,道:「即使是贏了司徒火那個人,也贏不了桑南圃,桑南圃不會讓他趁心如意!」

  譚貴芝呆了一下,道:「桑南圃……真的會向爹下手?」

  「會的!」陶氏道:「只有你才能救他!」

  「我?」

  「不錯。」陶氏冷笑道:「因為你對他有恩!」

  譚貴芝呆了一下沒說話。

  「記住孩子。」陶氏囑咐她道:「你爹是愛你的,也只有你能救他……可憐他!他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?但是他必須要得到這種報應……」

  譚貴芝忽然打了個哆嗦——

  「我死了以後……把我被淩辱的事告訴他!」

  「什麼?」譚貴芝眼睛睜得極大。

  「桑南圃算得不錯,我會自己懲罰自己……的!」

  說著,她的手從衣袖裡忽然抽出了一口刀——

  「啊——不——」譚貴芝大叫了一聲,猛地撲過去,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在她剛剛撲過去的一刹那,陶氏手中的刀已經迅速刺進了自己的心窩。

  譚貴芝嚇得全身顫抖了一下,大叫了一聲,用力把刀拔出來,紅的血立刻把粉紅色的衣裳染滿了。

  「天……」譚貴芝用力抱住了母親身子,「娘——娘……為什麼?您這是為什麼?」

  陶氏身子已經倒下去了——

  「記住……只有你能救你爹……」陶氏緊緊握住女兒一雙手,「你雖然愛桑南圃……他也愛你,但是……那……那……」

  她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,可是一口氣接不上,頓時一命嗚呼。

  譚雁翎失魂落魄地趕到了現場,眼見得一副淒涼景象——愛妻已死,女兒昏倒一旁。

  丫鬟彩蓮正自一聲聲哭叫著。

  恁他鐵打的漢子,也挺受不住。

  他只覺得膝頭一軟,痛呼了一聲:「錦壁——」踉蹌著摔倒在地。

  像是夢一般的,譚雁翎呆呆地坐在窗前,滴滴老淚掛在花白的鬍子上。

  女兒已經告訴他了——

  陶氏因生前被司徒火等人輪流淩辱,因而無顏苟活而自盡。

  譚雁翎聆聽之後,兩度昏厥,醒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。

  他獨自在窗前坐了差不多兩個時辰,才緩緩地起身,步出。鬍子玉呆癡地跟在他身後。

  門口前站滿了人。

  家裡的幾個護院,所有的男女傭人,人人面有戚色,如喪考妣。

  譚雁翎吩咐一個親信的護院,道:「把門釘死!不許任何人走近這間屋!」

  那個護院答應了一聲,譚雁翎就同胡先生一道來到了大廳。

  ——大廳內燈火輝煌,人聲混亂,顯然又有一件什麼樣的大事。

  譚雁翎那張原本赤紅的臉,現在已經變成一片青白,「怒」、「恨」、「悲」、「仇」,已經使他完全變了一個人!

  廳內坐的是錢、劉、林、李、許、王……十幾家皮號的老闆。

  譚雁翎一進來,大家都站了起來。

  「你們坐下!」

  大家已坐下來,人人互望了一眼,他們是來告急求助的,可是臨時聽見了譚雁翎喪偶的消息,一個個都嚇呆了。

  大樹將倒,棲身其上的猢猻將也不能自保。

  人人思危,滿座無歡。

  大家的眼睛全部都盯視著譚大老闆——

  這時鬍子玉才小聲向東翁報告道:「那批皮貨失手以後,生意已經做不下去了,我看暫時把應天、江南的七家皮號先關了吧!」

  譚雁翎黯然地點著頭,道:「也只有如此了——」

 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……但是每一個人都聽見了。

  空氣頓時沉寂了下來。

  七家皮號的老闆,也都像宣判死刑一樣都垂下了頭,人人噤若寒蟬。

  譚雁翎緊緊咬著牙,道:「我們現在面臨可怕的敵人,對方是要把我們弄垮,這幾個月,我本人損失慘重——」

  苦笑了笑,他訥訥接下去道:「我可以向大家宣佈,我破產了,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!」

  大廳裡頓時起了一陣騷動。

  北京的錢老闆青著臉站起來,往前趕了幾步,撲通!一下子跪了下來道:「東翁……救救我一家老小……我……」

  譚雁翎冷冷地道:「錢掌櫃的你起來,我的話還沒說完!」

  錢老闆哆嗦著道:「是是!」

  他顫抖著站起身子來,譚雁翎把頭埋在手心裡——

  閉著眼睛,他低低地喚著:「錦壁……」眼淚濺落了下來。

  愛妻的淒然而逝,這個打擊太大了,那一刹那在他心靈深處投下的陰影,使得他失去了原有的明智與果斷。

  緊緊咬著牙齒,睜開眼睛,他暫進又面臨到此一刻的現實。

  「我說到哪裡?」他轉臉問鬍子玉。

  鬍子玉道:「錢掌櫃的那號買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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