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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一面說著,譚雁翎乃向女兒介紹道:「這是青海來的余烈,余伯伯,上前見過!」

  「余伯伯!」譚貴芝不大甘心地福了一下。

  「好——好——」

  余老頭又像火雞般咯咯有聲地笑了起來。

  「這是余伯伯三位高足你也見過!」

  譚貴芝又福了一下。

  只見三個長衣漢子其中之一,仿佛很眼熟,那漢子正自睜著一雙大眼怒瞧著自己——

  忽然那漢子大吼一聲,猛撲過來,一掌直向著貴芝頭上擊下來。

  舉座皆大吃了一驚——

  譚貴芝倏地揚起右腕,實實架住了他落下的手掌。

  姓余的矮老頭見狀即聲道:「魯赤班!你這是幹什麼?」

  那漢子也擅漢語,「魯赤班」是他青海上稱的名字。

  這時只見他怒聲道:「這個女人就是早晨點我穴道的人,我非跟她拼命不可!」

  譚貴芝忽然想起來早上劫馬傷人之事,原來被自己定穴手法所傷的那個人,竟會是他,一時間臉上覺得怪不自在的。

  餘烈怒聲叱斥道:「胡說,這是譚家千金,你不要胡說八道!」

  那個叫「魯赤班」的又看了一旁的譚雁翎一眼,自己大概也有些拿不准,將信又疑地憤憤退開身子。

  譚貴芝心裡內愧,可是當著父親以及各人面前,卻也不便承認。

  譚雁翎奇怪地說道: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餘烈嘻嘻一笑道:「老哥是這麼回事,小徒今晨騎馬回來,途經冰河附近,為一女寇奪了馬匹,還用重手法點了他的穴道,如非後來是我路過冰河,只怕一條性命早就完了。」

  「有這種事?」

  譚雁翎眼睛轉向女兒,譚貴芝只得裝糊塗到底,悶不吭聲。

  餘烈哈哈笑道:「當然不會是令千金做的事,坐!坐……我們還是談正經事要緊!」

  說著目注譚貴芝,道:「老夫本來預備動身去救姑娘和嫂夫人,現在你們相繼回來了,那就太好了!」

  譚雁翎點點頭道:「想不到那位桑先生竟然是一位埋名隱姓的奇人……這一次若非他搭救,你和你娘只怕……」

  一旁的鬍子玉道:「那位桑先生可回來了?」

  譚貴芝搖搖頭:「不知道……」

  鬍子玉冷冷地道:「東翁,受人點水之恩,當報人以湧泉,這位桑先生的大恩不可不報!」

  他在說這幾句話時,臉上閃爍著陰晴不定的神色,頗有弦外之音的意味。

  譚雁翎微一點頭,說道:「我知道!我知道!」

  說到這裡,他轉看餘烈道:「余兄,司徒火等栽了這個筋斗,我看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,說不定日內就會大舉來犯,老兄卻要多留點意呢!」

  餘烈一聲怪笑,道:「那是再好也不過,我的方天戟也該發發利市了。」

  譚雁翎皺了一下眉道:「話雖如此,司徒火這個人我很清楚,這個人不可輕視,老兄也不可過於輕敵。」

  餘烈咯咯笑道:「譚老哥你放心,司徒火哥兒幾個我知道沒一個好惹的,可是這一次他碰見了我餘烈,我要他嘗嘗我青海朱靈山的『攝魂砂』!」

  譚雁翎知道餘烈有一種自煉的獨門暗器「攝魂砂」十分狠毒,曾經施展過一次,把前往青海教訪問的客人「天南七友」一舉成殲——

  那一次戰況很慘,七友死了六友,剩下一個雙目失明重傷而遁。

  因為這一次的關係,餘烈的「攝魂砂」出了名。

  也因為這一次余烈的陰狠為人為武林中人所深知,大家認為他心狠手辣,不夠道義,敬鬼神而遠之。

  「人」是壞到不可交,可是「攝魂砂」的厲害,卻也被舉世公認為最厲害的暗器之一。

  譚雁翎這時乍一憶及到這種暗器的厲害不禁內心大喜,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。

  那餘烈遂即自吹自擂起來,把自己吹得真正是舉世無雙。

  譚貴芝勉強坐在那裡乏味已極,抬頭一看,看見小丫鬟彩蓮正在隔著窗子向自己打手勢,她就藉故站起來向外步出。

  譚雁翎站起來,走過去道:「你哪裡去?」

  貴芝道:「去看看娘。」

  二人說話時已走到了門前,避開了廳中各人。

  譚雁翎十分沉重地道:「也好,你娘這次回來好像變了個人似的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  貴芝眼圈一紅,低下頭道:「娘沒有告訴您?」

  「沒有呀!」譚雁翎一怔道: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
  貴芝搖搖頭,眼淚在眸子裡打轉。

  譚雁翎重重歎息一聲,他仍然還是沒有想到其他方面——

  「回來了就好了……」他說,「你先上你娘那邊去一趟,晚上我想讓你娘陪我上桑先生那裡去一趟。」

  「去桑……大哥那裡?」貴芝顯然吃了一驚。

  譚雁翎道:「聽說他受了很重的傷,我想去謝謝他,一直都小看了他!」

  「我看不必了!」譚貴芝冷冷地說了一句。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因為他不願意人家知道他會本事!」

  「那又為什麼?」

  譚貴芝心裡由不住笑了笑,心說:「你還是不知道的好!」

  但是,她實在沒有勇氣把桑南圃真實的身份說出來。

  她甚至於怕和父親的眼光相接觸。

  緩緩地低下頭,她什麼也沒有說。

  譚雁翎忽然笑了一下,拍著她肩膀道:「好吧,好好勸勸你娘去吧!」

  房間裡燃點著檀香。

  縷縷的輕煙裡,陶氏異常寧靜地注視著女兒——

  她好像心情很好,身上的一件衣服新換過的——是淡紅色滾著繡花小邊的那一種,這件衣服她一向很少穿,在貴芝的印象裡,好像母親只穿過一次。

  她的頭髮也像是剛剛梳過一樣,奇怪的是在發邊還戴了一朵小小的蘭花。

  這種打扮,使得貴芝頗為吃驚。

  陶氏的臉也重新擦了些胭脂,細細的眉毛描得濃淡適宜,看上去簡直像個新嫁娘一般的嬌麗。

  貴芝心裡奇怪得很,可是看見母親高興,她也高興。

  她原本擔心母親經過這番淩辱之後,可能會滋生短見,現在總算放心了。

  「娘!是你叫我?」

  「不錯。」陶氏說:「我聽說你回來了,桑南圃的傷要不要緊?」

  「已經脫險了!」

  「那就好!」陶氏臉上帶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,「我一直在擔心他……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,我更無面目去見他九泉之下的爹了!」

  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!」

  譚貴芝紅著臉垂下了頭,一想起這件事她就恨,恨爹、恨娘、恨自己。

  「孩子!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的。」陶氏含著淺淺的笑容道:「除非你甘心平凡一輩子。」她侃侃地道:「如果你想在這個世界上,抓到些什麼,掙到些什麼,你一定相對地也會失去些什麼。」

  「我知道,娘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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