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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「鐵斗笠」餘烈緩緩點了點頭,道:「知道這個人——怎麼老哥你與他有什麼梁子不成?」譚雁翎冷冷地點點頭道:「不錯,過去是有點梁子,可是現在可就不止是梁子,而是仇恨了!」

  「鐵斗笠」余烈冷森森地一笑,道:「老哥哥,不是我說你,你結的這個梁子,可是夠硬的——也許你還不大清楚,他們是哥兒五個——」

  譚雁翎微微一笑,道:「你倒說說看是哪五個?」

  餘烈道:「你真不知道?」

  譚雁翎笑而不答。

  餘烈卻鼻子裡怪聲哼道:「這哥兒五個我早聽說過了,在江湖上人稱『五刹星』,老哥哥,五個人可沒一個是好惹的咧!我數給你聽聽吧——」

  於是把司徒火、孫波以次五個人數了一遍。

  譚雁翎只是靜靜地聽著。

  餘烈冷笑道:「前幾個月,這哥兒五個路過青海,當中那個姓孫的,曾經到朱靈山跟我遞過一張拜帖,當時我不在場,事後才看見,想跟他們哥兒五個見見面卻來不及了!」

  說到這裡咳了一聲,笑道:「要是當時真見了面,現在反而麻煩了——」

 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,頓了一會兒,霍地把一隻瘦手,在椅把上拍道:「好吧,沖著老哥哥你千里相邀的面子,這個架我打定了。」

  譚雁翎一笑,道:「道兄古道熱腸,佩服之至!」

  餘烈怪笑一聲,道:「話可是說在前頭,咱們交情歸交情,利益歸利益,當然,我們師徒這個架可不白打——」

  譚雁翎冷冷一笑道:「譚某人生平言出不二,道兄果真能助我一臂之力,除了這哥兒四個——」

  餘烈咳了聲,插口道:「五個……」

  「四個!」譚雁翎冷峻地道:「有一個已經折了!」

  「是哪一個?」

  「過天星姜維!」

  「啊——那是老五!」

  說了這麼一句,餘烈眼巴巴地瞧著譚雁翎,急於一聽下文。

  譚雁翎明白他的意思,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道:「這道兄請放心,此間事情一了,青海那個礦窯子就是道兄你的了,我是絕不食言!」

  「一言為定?」

  「一言為定!」

  兩隻巴掌「叭」地握在一塊,余矮子抬頭一陣子怪笑,道:「老哥,不瞞你說,這幾年兄弟很練了幾手絕活兒,我這三個弟子,都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,正好讓他們長長見識,咱們今天先休息一天,明天咱們就會會司徒火,倒要看誰強誰弱?」

  說到這裡,只聽見一聲嘹亮的鷹啼發自餘烈身後,遂見余矮子怪聲笑道:「我幾乎忘了這個小畜生,大概是餓了!」

  兩隻手向後一掠,已由長衣下擺裡抖出了一個金絲鳥籠子。

  那籠子裡嘰呱亂叫,上下蹦跳著一隻金色羽毛的小角鷹!

  那是產自青海的一種特別飛禽,屬於鷹之一種,但是如果嚴格推敲,卻是絕不同於任何一種飛鷹,它的體質較鷹至少要小上一半多,而且生活習性也不類同。

  最大的差別是鷹類是獵食其他禽獸,但是這種小角鷹主要獵食對象卻是同類的鷹——無論何種類的鷹,都是它喜歡的美食。

  由於這種天性使然,是以養成它超卓任何禽類的秉性,疾猛凶厲,在禽類中可謂之狠矣!

  「鐵斗笠」餘烈自從獲得了這只小角鷹之後,視為瑰寶,加以馴服後,親自調養,日久竟成為他用以制敵的一支尖兵,當真是厲猛絕倫!

  這時眾人看時,發覺出這只鷹大小如雀,比金絲雀稍微大點,嘴彎爪利,全身羽毛閃閃如金。

  譚雁翎哪裡知道這頭小角鷹對於餘烈之重要,尤其是對敵時相輔之重要性,更是外人難以想像!

  當時餘烈持著鷹籠子頻頻呼食,譚雁翎乃率同著對方一行師徒四人離開花廳,來到了事先早已備好的待客賓舍!

  那是一座十分潔淨的閣樓,樓下有寬闊明亮的廳堂,樓上是五間設備精緻的起居室。

  這一夥子賓客,暫時就被安置在這個迎賓館內,成為譚宅的貴賓。

  夜——

  風聲疾叩著窗榻,桑皮紙窗發出一串噗噗聲,幾隻蝙蝠由窗前剪翅穿梭飛過去,空中飄著絲絲的小雨星子。

  房間裡的燈光很亮,透過紙窗,可以看見憧憧的人影,好像屋子裡的人為數不少似的。

  這是一片大宅子,四周砌著很高很高的院牆,房子建築的式樣很怪,東西南北中,每一個方向都聳立著一座閣樓,呈為一個「星」的形象!

  東西南北四座樓房的燈光全熄,惟獨正中的這座閣樓,卻是亮著燈。

  這所宅子目前就是司徒火等一夥子人的棲身之處了。

  是在什麼地方?

  一共住有多少人?

  不知道!因為當事人一開始起,就不打算讓人知道。

  這所房子的一切設計,從繪圖開始,一直到建築完成為止,參與者僅僅限於「五刹星」司徒火以次的這五個人!

  房子建築不是在熱鬧的市井,而是在荒僻的曠野。

  可以斷定一點的是,這座房子剛剛建築完畢不久!

  這裡顯然是司徒火等一夥人預備長時期用以盤踞的地方,用來立舵生根的一個地方,套一句黑道話來說,這地方是他們的「舵子窯」。

  「五刹星」這五個身懷絕技的黑道人物,在中原橫行了數十年,手下當然不乏徒子徒孫。

  這些人物,似乎是由「怪鵝」孫波新近才由某處遷移過來的。上一次打劫場,火焚舍房的那一眾黑衣人,就是這些傢伙。

  這個地方距離冰河集不太遠,它的建立,顯然是對於譚家構成了威脅,在地形上,它距離關外較近,如果就皮貨競爭上來說,譚家卻又顯然落後了。

  房舍建築很是考究,紅牆綠瓦,廣寬的庭院裡,栽滿了各色的花樹,院子裡每隔上十數丈的距離,皆插立著一竿簡裝的長紙燈籠!

  這時候三更已過,院子裡靜悄悄的,卻有兩名身上穿著油綢子衣裳的黑衣人,在前院裡巡轉著。

  春雨如絮,斜著飄進來,琉璃瓦被洗刷得油淋淋的,看上去就像是油似的光滑。

  忽然,一條影子拔起來。

  這條影子,可真是名符其實的影子,那是因為他真的同影子一般地輕,一般地不著聲息、痕跡。

  等到他落身在一座星樓的琉璃殿瓦之上,長身而立,才霍然地發覺出來他是一個人。

  這人高高的身材,猿臂蜂腰,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油綢子雨衣,是白色的,是以在夜色裡,依然看得十分清晰,醒目。

  也許他並無意對於自己的身形加以掩飾,否則他不會穿著一件刺眼的白衣,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現身闖入。

  果然他的出現,已引起了院子裡幾名黑衣巡更人的注意。

  首先就有一人尖叱了一聲,道:「什麼人?打!」

  這人嘴上叱著,左手隨著探出的身形猛一抬手,「嘶」的一聲,發出了一支甩手白羽箭。

  緊跟著這個人,施展「海燕空」的輕功身法拔起來,霍地向下一落,直向著樓角上那個白衣夜行客身上撲落下來。

  身手不能不謂之「快」,暗器也不能不說是「准」,可就是面前這個主子太強了,太狠了點兒。

  只見白衣人向上那麼樣兒地翻了一下手,暗器已接在了手裡。

  兩根手指頭比著剪子樣的鉸了一下子,白羽箭齊中一折為二,落在了地上,緊跟著這個人向外這麼一翻手,已托住了來人的肩!

  叱了聲:「去!」

  這個人來得快去得更快,「呼」地一下子,足足翻起了兩三丈高,直向著角樓下面摔了出去。

  饒是他有一身高來高去的輕功,卻也架不住這麼硬摔硬砸!只聽見「撲通」的一下子大響。

  這個人顯然是太不自量力了,身子才冒起來,就給摔了下去,而且一傢伙摔得他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
  白衣人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,只看見他立在樓角的身子,那麼輕輕的一飄,就如同四兩棉花般似的,由樓角上飄了下來

  這當兒,可就聽見了院子裡響起了一陣子梆子聲音。

  白衣人眨了一下眸子。

  瞬間的功夫,可就看出了迥異。

  原來剛才他來的時候,這裡還是一片子漆黑,這一刹那,院子裡四下都亮起了燈籠。

  奇怪的是燈籠不是燃點在房子裡,而是燃在院子裡!數不清一共是多少盞燈?看樣子大概總在百十盞以上。

  這麼多盞燈,每一盞燈都是拴在一根長竹竿上。

  像一條大蟒蛇似的,這麼些子紙燈,一列地蜿蜒著排下去,直通向正當中的那座星樓跟前。

  白衣人神色倏地一驚,人猛地掉過身子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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