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血雨濺花紅 | 上頁 下頁
四三


  說他是主凶之謀,應該不為過之。

  那人在一開始說話之時,即變換了嗓子,用中氣發音,使得聲音與他一貫的口音完全不同,是以鬍子玉用盡了智力辨別,卻也分辨不出。

  那人注視著鬍子玉良久之後,遂道:「有一句話,要當面向胡兄請教。」

  鬍子玉此刻已運用內功,自丹田內提吸起一股元陽之氣,繼續貫注全身,收到了卻寒作用。

  這時聆聽之下,他徐徐道:「請發問,在下知無不言!」

  那人冷冷地道:「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地點是金陵舊地,被害人,乃是當時富甲一方,而又樂善好施的梁仲舉,梁先生。」

  鬍子玉忽然打了一個寒噤。

  「梁先生?」說著,他後退了一步,倒吸了一口冷氣,點點頭道:「有關梁先生的事情,只怕我知道得很少。」

  那人毫不客氣地戳穿了鬍子玉的假面具,進一步道:「請你直話直說,不要掩遮!」

  鬍子玉真恨不能把這個人瞧個清楚,這一願望即使在一個時辰之前,尚還可以達到,而現在卻似乎是一種奢望了。

  「你到底是誰?」

  「這些不關宏旨,眼前我只希望你能具實告訴我!」

  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

  「因為我救了你的命。」

  那人又似變得很斯文地笑了一下,接著道:「一條命,換幾句話,應該很劃得來吧!」

  鬍子玉低頭盤算了一下——

  對方說得不錯,這個要求不算是苛刻,如果不是那個事件裡的仇家,他又何必救自己?既然救了自己,似乎沒有再殺自己的必要。

  略一盤算,他即點點頭道:「好吧,你要問些什麼?」

  那人冷冷地說道:「你我近一步再談話。」

  說完拉動手上的絛條,把鬍子玉引到了附近,道:「坐下再談。」

  那人頓了一下,道:「據我所知,當年皮大王梁仲舉先生是遭人暗算而死,胡先生看法如何?」

  鬍子玉怔了一下,瞪著一雙血窟窿,道:「哦!我知道了,你莫非是那位桑先生?」

  那人冷笑道:「不認識!」

  鬍子玉自己也搖了搖頭,因為那個叫桑南圃的皮貨客人,與眼前這個人,聲音差得太遠了。

  他在飽受殘害之後,意念已灰,對於昔日事,看得淡多了,但求片刻心安,決計不再隱瞞一切。

  頓了一下,他慨然地道:「不錯,梁先生據說確是受人暗算的!」

  那人神色一振,道:「據說?莫非連你也不能斷言麼?」

  鬍子玉一怔,訥訥道:「我……怎麼可以斷言?」

  那人走近一步,用截鐵斷釘般的口氣,道:「暗害梁先生的人,一共有兩個人是不是?」

  鬍子玉冷冷一笑,說道:「怎會是兩個人?」

  「怎麼不會?」那人冷聲逼問道:「一個人策劃,一個人下手,不就是兩個人麼?」

  鬍子玉神色變了一下。

  雖然天黑,那人湛湛有神的目光,依然能洞悉一切。鬍子玉的一點微妙的表情也難逃過他細心的觀察之下。

  「是誰?」鬍子玉反問了一句。

  那人冷笑了一聲,道:「那兩個人,你不認識麼?」

  「我——」鬍子玉木訥地笑了一下,訥訥道:「足下在開玩笑了!」

  「那兩個人一個姓譚,一個姓胡,姓譚的就是今天的皮大王譚雁翎,姓胡的自然就是閣下不會錯了!」

  鬍子玉一聲怪笑道:「一派胡言!」

  他在說這句話之前,早已盤知對方站方的地位,話聲一出口,雙掌同出,施展排山運掌的淩厲掌功,陡地向著面前這人全身擊出。

  這人顯然是具有莫測的身手,在鬍子玉尚未出手之前,已先洞悉了對方的意圖和心機。

  這時他身子驀地升空而起,迎著對方推出的淩厲掌風,就像是濁流中的一匹緞子般的輕巧迤邐——

  「呼——」一聲,已然飄落向鬍子玉身後,其勢絕快,簡直不容鬍子玉稍緩須臾,以鬍子玉那種身法之人,竟然連回身的時間都沒有!

  接著那人的雙掌「噗」一聲,已經分按在鬍子玉雙肩之上。

  「坐下!」那人輕叱一聲,鬍子玉倒是真聽話,頓時坐了下來。

  那人冷笑一聲,說道:「憑閣下身手,要想向我出招,只怕還得苦練幾年才成。」

  鬍子玉歎了一聲,如喪考妣地道:「足下身手驚人,武林罕見,胡某決計求死,請給我一個痛快吧!」

  「你現在還不能死,再說,我此刻也沒有殺你的意思,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譚老頭當年如何殺害梁氏昆仲的經過!」

  鬍子玉呆了半晌,苦笑著搖搖頭道:「事過境遷,這件事還談他幹什麼?」

  「當然要談清楚——」

  那人在說這句話時,聲音是異常的冷,不容你違抗他的意思。

  鬍子玉長歎了一聲,搖搖頭道:「世事變遷,太離奇了……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……好吧……我就告訴你吧!」

  那人問道:「梁仲舉老先生是誰殺的?」

  「是譚先生……和我。」

  「誰下的手?」

  「譚先生。」

  「你呢?」

  「我不曾直接下手,但是……唉!我也脫不了干係。」

  「你是說,是你的計畫?」

  「也可以這麼說吧!」

  「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那人聲音顯得很激動地說道:「梁先生與你們有深仇?」

  「沒有——沒有——」鬍子王頻頻地搖著頭:「純粹是商場上的手段。」

  「什麼叫商場上的手段?」

  「那梁仲舉家大業大,做生意太獨佔了,不容許外人插入——」

  說到這裡,鬍子玉微微頓了一下,道:「那時我與譚先生方自打入皮貨業,梁仲舉不但不予扶植,反而百般刁難,處處以大吃小……」

  「原來如此!」那人冷冷地一哼,說道:「這麼一來,你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,可是?」

  鬍子玉苦笑了一下,道:「非但是不好做,簡直無法維持!」

  「後來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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