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血雨濺花紅 | 上頁 下頁
一五


  「那只是他這麼說而已——」陶氏苦笑了一下道,「我看得出來,你爹遇見什麼為難的事了,只是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,他怕我們受了連累,所以才叫我們走!」

  譚貴芝倏地一驚,說道:「爹有危險麼?」

  「那還不至於!」陶氏很肯定地道:「這二十年來,他安分守己地過日子,從來也不惹是生非,再說……他那一身功夫,只怕敵得過他的人還不多!」

  這一點,譚貴芝倒是與母親持同一看法,在她印象裡,父親的武功的確是高不可測,誰又敢輕捋虎鬚?

  身後傳來了一陣馬蹄聲——

  彩蓮忍不住由窗口探出頭來向後面看一眼,轉回頭笑道:「一匹大高馬,一個穿紫衣服的人。」

  說著又要探頭,卻被貴芝一把抓住,道:「你有點規矩好不好?」

  她嘴裡這麼說著,眼睛可就不由自主向著窗外瞟去,這一眼正好看見——

  那是一匹本地少見的烏黑長毛馬,瘦骨嶙峋,身上不帶什麼肉,可是腳程可快得很。不過是交睫的當兒,已和飛馳著的這輛馬車,跑了個並排。

  馬上人,穿著輕薄的一襲紫色長衣,戴著同樣顏色的風帽,帽沿下的兩根翎子,和他拖垂在馬身上的衣角,隨風飄拂著,說不出的一種「風流倜儻」味兒。

  那人長長的眉,朗朗神采的一雙眸子,只是這些揉合在淡淡輕愁裡,卻給人一種傷感的感覺,莫名其妙地會賜以無限的關懷。

  譚貴芝神色頓時一驚,無限喜悅飛上了她的面頰。

  她的驚喜,可由她緊緊抓住母親的一雙手表露無遺——陶氏頓時由女兒緊抓的手指而有所警覺,順著女兒的目光,她也發現到了車外那個馬上的紫衣人。

  「桑南圃——」譚貴芝禁不住脫口低喚了一聲。

  這一聲雖然很低,可是卻足以令馬上的那個紫衣人聽見,他的驚訝可以由他側臉表情上看出來。

  含著微笑,在馬上輕輕地欠了一下身子,那匹黑馬踐踏著春泥,一徑地越過了馬車,前馳如飛而遁!

  彩蓮探頭車窗,看了半天,才轉回身子,說道:「好快呀——小姐,這個人,是……」

  譚貴芝的情緒並沒有完全恢復過來,彩蓮看出來了,當然陶氏更看出來了。

  輕輕推她一下,彩蓮道:「小姐!」

  譚貴芝一驚道:「啊——幹什麼?」

  彩蓮瞟了陶氏一眼,低頭「噗」地笑了一聲,陶氏也微微地笑了一下。

  「什麼事?」譚貴芝臉色微微發紅。

  「小姐,那個人是誰呀?」

  「你管他是誰!」——她把身子靠回車座上,想到了自己的失態,怪不好意思的。

  陶氏看著女兒,微微點著頭道:「是個外鄉客吧?」

  譚貴芝道:「您說誰呀?」

  「剛才那個騎馬的,」陶氏笑了笑:「當然是說他了!你認識他?」

  譚貴芝不大好意思地點了點頭,臉更紅了。

  「怎麼會呢?」

  「噯呀——娘——沒什麼啦——人家昨兒個晚上到迎春坊去吃飯,就碰見他了嘛!」

  「你又一個人出門了?」

  「……人家悶死了嘛!」譚貴芝撩了一下眸子,察看母親的臉色,她的心早就跟著前面的馬跑了。

  陶氏還在看著她,「知女莫若母」,她的兩隻眼睛,像是尖銳的兩根針,深深地刺到女兒的心眼裡,小兒女的那一套,她也曾是過來人,她太瞭解了。

  彩蓮兩隻眼睛也在怪樣地瞧著她,的確是件新鮮事兒,小姐的性情她知道得很清楚,過去很少跟生人說上一句話,就是看上一眼,也多是那種不屑的眼神兒,今天這種情形那是太不平常了。

  譚貴芝裝著沒事似地閉了一下眼睛,睜開來,卻發覺到四隻眸子仍在神秘地注視著她。

  「噯呀——你們這是……不來了啦——娘——」

  「告訴娘!」陶氏握著她一雙手,淺淺地笑道:「這個人叫什麼來著?」

  譚貴芝低下眉毛,略似羞澀地笑道:「姓桑。」

  「桑?桑樹的桑?」

  「大概是吧——」貴芝抬起頭,臉上熱辣辣的,氣的是她越想裝成沒事兒,越是露出了馬腳。

  彩蓮低下頭「哼」地笑了一下,才笑了一聲,就被貴芝一把抓住了手腕子,嚇得「哎唷」叫了起來。

  「死丫頭子,你笑什麼?看我不撕你的嘴——」說著,她真的作勢要去擰彩蓮的臉,彩蓮嚇得連連作揖討饒,一個勁像貓似地尖叫著。

  陶氏微嗔說道:「別鬧,別鬧,沒個樣!」

  彩蓮躲到角落裡,手掩著臉還在笑,譚貴芝又羞又氣地瞪著她,卻轉向陶氏撒嬌道:「娘——你看她嘛——」

  「你不理她不得了嗎!貴芝,我跟你說正經的,這個姓桑的是幹什麼的?」

  「是買賣皮貨的。」譚貴芝索性老下臉來,不再害羞了。「我也是昨天才看見他。」

  陶氏點點頭,道:「樣子挺斯文的!他是哪兒人呢?」

  貴芝搖搖頭:「不知道,呃——你這是幹嘛呀!我不過才跟人家見了一面,哪知道這麼多呀!」

  「哼,見了兩面好不好?」彩蓮岔嘴說:「剛才不是又見了一面?」

  「你——」譚貴芝挑著眉毛,裝著生氣道,「再說你就給我滾下去!」

  「好好……我不說了!」彩蓮把臉埋在胳膊彎裡,這一次倒真地不再吭聲了。

  陶氏想著什麼似的,輕輕地點頭,說著:「倒是生得好模樣。你跟他說過話了沒有?」

  譚貴芝點了點頭,不大好意地道:「說了幾句。」

  「他會武不會?」

  「大概會……」譚貴芝想到了昨晚和蓋雪松比功夫的那一幕,眸子裡浮現出一片迷惑——如果真是他救了那姓蓋的,那這個人的功夫可太高了——腦子裡這麼想,臉上的神采陰晴不一,她眼睛微微地眯著,真的,桑南圃這個人怎麼會給她這麼深的印象呢?這一點,真連她自己也想不透。

  她想探頭出去瞧瞧,可是母親和小丫環彩蓮就在面前,多不好意思,只有把心裡激動的情緒按住,抱著兩隻胳膊,她靠在車座上,一任車身顛簸,她再也懶得睜開眼睛了。

  陶氏有些話想問問她,一來當著丫環面前不好開口,再者也許時候還太早了一點。

  三個人誰也沒開口說話,車行的速度越來越快,足足飛馳了約有一個時辰,眼前好像來到了一個小集子。

  前座上的「金槍」徐升平手勒著繩韁:「呼——」把牲口帶住,然後跳下座頭,來到車門前笑道:「主母,姑娘,下來歇歇吧!」

  「混元掌」喬泰也跳下來道:「下來吃點東西吧,這裡燉羊肉還有點吃頭!」

  車門打開,丫環彩蓮第一個跳下來,接著譚貴芝和陶氏相繼下車,車把式「老何」把馬車拉到了一邊。譚貴芝就見眼前是個小小露店,上面搭著篷頂子,兩邊是用蘆席圍著,熊熊的火由灶門裡冒出來,火上正在煮著什麼,香噴噴的很誘人!

  一邊有個高有一人的平頂火灶,上面烤著鍋餅,店裡散放著三五張榆木桌子、長板凳。

  這時候,正有兩個客人分坐在兩邊桌上吃著什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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