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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


  ▼第三章 含笑遺妻兒

  胡先生一聲狂笑道:「朋友,你也太倡狂了,這是什麼地方,豈能容得爾鼠子倡狂!」

  那人陡然聞得對方出聲喝叫,似乎心中一驚,掌中劍一抖,分心就刺。

  胡先生順著對方的劍頭,滴溜溜一個快轉,陡駢二指,照著這人眉心就點。

  來客嘿嘿一笑,左手向上翻,猛撩胡先生的腕子,掌中劍向左一個倒轉,如同扇面也似的,割出了一片弧形光華,冷光如電,斜劈向胡先生!

  可能是胡某人太輕敵了,也可能是彼此距離太近了一點,劍芒吞吐之間,只聽得「嘶——」的一聲,鋒利的劍鋒,在胡先生的長祆上留下了半尺來長的一道大口子。

  胡先生打了個冷戰,錯身回步的刹那,來人已施展「燕子飛雲縱」的輕功絕技,撲上了圍牆,身子再閃,已撲出牆外。

  譚府已驚動了,七八條人影,自前後院分別撲到!

  胡先生道:「你們別動,看著家!」

  說時從一人手上接過了一口「魚鱗刀」,快閃一下,已經縱撲出牆外!

  他身子落外的一刹那,已看見對方夜行客身勢倏起倏落地直向西邊那片冰河上撲去。

  這人身子確實夠快的,瞬間已來到了河邊,他似乎仍然施展「八步淩波」的故技,由水面上回去,這時候胡先生已由身後風也似地撲到近前。

  來人向前一上步,剛要向河面上落去。

  就在這一瞬間,河面上人影一閃,一人如同鬼魅般地現身而出——

  一個面相清瘦,身披銀色長衣的老者,捷如拍翅水鳥般地踏身岩上,由於上來的勢子太猛,差一點和這人撞了個滿懷。這人大吃一驚,掌中劍不加思索,照著銀衣老者面門上就劈!

  劍光一閃,劈臉砍到!

  銀衣老者冷笑聲中,但只見他那只鳥爪般的長手向前一遞,銀光爍目間,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手法,總之,那口光華奪目的長劍,已到了老者手中!

  夜行客大吃一驚,銀衣老者一聲斥道:「去!」

  左手長袖向外一拂一卷,夜行客身軀一個倒翻,已被卷出了丈許以外!

  所幸這人身手畢竟不弱,在老人一片袖風之中,僅僅受了一下虛驚,可是當他身子直立站起來,卻已經嚇得面無人色。

  面前這個銀衣老者,用著雙細長、含蓄著無限神光的眸子,直直地逼視著對方來人——

  「朋友——來到了青松嶺,就是我譚雁翎的客人,你又何必慌在一時?」

  銀衣老者不愧是大家之風,上來就自己報出了字型大小,敢情就是這所宅子的東家主人!

  來客臉色一陣子發白,由他那雙鋒芒畢露的三角眼裡,可以看出他內在的情虛,以及滿胸的仇怒!

  「譚雁翎?——嘿嘿!好一個譚雁翎!光棍一點就透,譚老頭,你晃的是什麼花槍呀!」

  一口道地的山西土腔調,聽在耳朵裡,說不出的一種刺耳感覺——

  這人說了幾句,後退一步,原本就不高的身子,向下微微一蹲,兩隻手拉開架式,閃爍的瞳子既要打量著正面的譚雁翎,卻也忘不了側面的譚家帳房胡先生。

  銀衣老者一聽對方口音,以及聞知語意之後,微微地愣了一下。

  這時胡先生已來到近前,先向著銀衣老者抱了一下拳道:「東翁來得正好,這廝深夜進府,不知意欲何為,卻不可放他逃走!」

  說到這裡,臉色一沉,回看著來人冷冷笑道:「相好的,有話說清楚一點,當著大爺的面,今夜你還想走麼?」

  來客雖然居於極為不利的形勢之下,可是那番狂傲的神態卻是絲毫不減。

  像是夜貓子般地怪笑了一聲,這個人打著哈哈道:「鬍子玉,你他媽的少給老子來這一套,你以為脫了那層血衣裳,老子就不認識你了?」

  胡先生與譚老爺陡然大吃了一驚,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隱居青松嶺將近二十年之後,還會被人識穿了本來面目,胡先生目光一掃譚老太爺——

  兩個人內心是同樣的吃驚,目光裡同樣顯現著驚懼、疑惑和隱隱的殺機!

  「鬍子玉」這個名字,已經近二十年不曾聽人說過了,難怪胡先生的那張蒼白的面頰上,顯得那麼的不自在!

 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來人的狀貌——

  在對方那層短髮下,是一張如同棗核般尖長的臉,一對閃爍的眼珠又小又圓,仿佛每一眨動間,都會滾出來一般模樣!

  ……這人約有五十歲,或許還不止這個年紀。

  鬍子玉陡地由記憶深處,想起了一個人,像是在一團亂絲裡找到了絲頭一般!

  「足下莫非是薑……」他還有點舉棋不定,不敢確定對方是不是這個人,所以只說了一個「薑」字,就臨時吞住!

  來人怪笑了一聲,那雙如同巴豆般的眸子,一陣子眨動,怪腔怪調地說道:「胡老七,這就對了,足見得咱們過去還有點交情……兄弟正是昔日的小九子姜維!」

  鬍子玉「啊——」一聲,後退一步,卻用眼睛去看一旁的譚老太爺!

  譚老爺子的一張臉,在此一霎時,似乎也有所曲扭了。可是,二十年心如止水的歲月,早已磨練成此老的「處憂不驚」,他陡然感覺到,最可怕的事情可能就要來到了……

  ——儘管如此,他仍然還有相當的自信!

  「姜維,二十年來,你也變了很多啊……」譚老太爺那雙淩人的雙瞳裡,不僅僅是悲憤、仇恨,更多的還是淒涼感傷。

  姓姜的後退一步,棗核臉上帶著說不出的尖酸刻薄,他向著譚老爺子看了一眼,兩隻手抱了一下,深深冷笑著道:「譚老二,青山不改,綠水長流,想不到咱們兄弟,還會在這裡見面吧!」

  鬍子玉在一旁沉聲道:「姜維,你敢對二哥這般無禮麼?」

  「哈哈……」姓薑的把尖臉一拉,不屑地道:「二哥——不錯,二十年前的二大哥,二太爺,二當家的……可是胡老七你要攪清楚,那是二十年前,二十年前憑我小九子敢對你這麼說話,論家法就該得上一個死字,可是二十年後,嘿嘿……」

  姓薑的那一嘴山西音調,聽得人實在難受,就只是末尾的幾聲笑,就令人毛骨悚然。

  笑聲一斂,他目射凶光地道:「……二十年後,咱們不是兄弟,是冤家了!」

  鬍子玉面色一沉,轉向譚老太爺抱拳道:「東翁豈容得這廝如此倡狂?不如下手剪了他!」

  譚老太爺伸出一隻手阻止鬍子玉再說下去,事實上他那雙閃爍著鋒芒的眸子,早已為淚水浸滿!

  往事使得他不勝感傷——

  喟然長歎了一聲,他訥訥道:「老九,人往高處走,不往低處流……二十年來我和胡七弟韜光隱晦,創下了這份家當,可謂之得來不易……這二十年,我二人對與昔日幾位死生與共的兄弟,十分地惦念……老九,大哥、三弟他們還好麼?」

  「託福,託福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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