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血雨濺花紅 | 上頁 下頁


  說著打開了印章盒子,花四姑就蓋了個拇指印子,笑笑道:「胡爺先等一會兒,我點點數兒!」

  把緞子包打開,可不是裡面黃澄澄的金葉子,一共是二十片,每片五兩,總數一百兩,一個不差。樂得花四姑眉開眼笑,連聲地稱謝不已。

  胡先生一派斯文地靜坐一邊,等著她點清了數目,才問道:「數目對不對?」

  「對對……謝謝胡爺辛苦一趟!來,胡爺,這壺裡的酒還燙,胡爺來一盅吧!我這就去給您準備菜去!」

  「不必了——」

  胡先生一隻白瘦的右手,向上一托,托住了花四姑手裡的白錫壺!

  花四姑就像觸了電似地打了一個哆嗦,手裡的酒壺差一點脫手而墜,胡先生含著微笑,已把錫壺放在了她面前!花四姑由不住向錫壺多看了一眼,但只見那厚有兩分的錫壺上,竟然留下了五個極深的手指印子,每一個印子都深入壺心,只差著一層皮就要貫穿的樣子。

  花四姑的眼睛都直了。

  她一直把這位譚家的帳房胡先生看成一個典型的讀書人,卻未曾想到竟然是這等的一流武林高手,自己真正是看走了眼了。

  胡先生深深一笑道:「老闆娘,為人做事還是厚道一點的好,你說是不是?」

  花四姑怔了一下道:「是……胡爺說的對極了!」

  「古人有『一言興邦,一言喪邦』之說——」胡先生臉上罩起了一片寒霜道:「老闆娘你雖是一位婦道人家,但是這點道理總無不知之理。老闆娘,你是明白人,胡某人的話也就說到這裡為止。」

  「……」花四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連連點著頭,有點張慌失措、不知所言的樣子。

  胡先生這才由位子上站起來,道:「夜深了,老夫告辭!」

  他的兩隻手往長袍下攏一插,轉身向外踱出。

  「黑馬蜂」花四姑呆了一下,忽然由後面趕上去,喚道:「胡爺——」

  胡先生回過身子,花四姑臉上說不出的尷尬,訥訥道:「胡爺……剛才我與我們當家的乃是酒後胡言,胡爺你……大人不見小人怪,尚請口頭上代為遮攔才好——」

  胡先生道:「老闆娘何必關照,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——」

  說到這裡眉尖一聳道:「哦——對了,聽我家小姐說起,你們這裡來了一位新客人,可是?」

  花四姑道:「不錯,姓桑的!」

  胡先生吟哦了一下道:「後日務必要請他光臨!費神,費神!」

  說完轉身自去。

  花四姑向著黑沉沉的夜色,暗暗吸了一口氣,心道好險呀,看來這胡先生分明武林中一流角色,剛才幸虧自己還沒有太過於放肆,否則以此人之武功,要向自己夫婦出手,焉能還有命在?所謂「病從口入,禍從口出」,真是一點也不假了!

  想到這裡,暗暗慶倖,自警,遂收好了那百兩黃金,卻見小夥計柱子正由樓上下來,花四姑就吩咐他把門板上好,逕自繞向後院歇息去了。

  胡先生離開了「迎春坊」,一徑地轉回譚家。

  正如前文所述譚家是個大宅院,巍峨的大門足有兩丈多高,其上蓋以碧瓦,在一溜十盞氣死風燈的映射下,看上去更是氣勢豪邁!

  門前有石階十數級,左右臥伏著一雙巨大的石獅子,正中是上馬石,沿著兩牆,種植著百株桃樹,此時桃花雖不會開放,卻可以想像到一旦桃花盛開時的瑰麗情景!

  這一切,足可見宅主譚某人的氣派,也可以想見其不同凡俗之一般。

  胡先生平日一向不輕易顯露其身上武功的,只見他拉扯著身上的長袍,小心翼翼地行過那片染有雪泥的爛泥巴路,最後踏上了直通大門的青石板大道。

  夜風吹過來。這邊的松樹發出悅耳的一片松濤,胡先生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。

  這當口,他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,卻看見了一條飛快的人影,正由西面那片遼闊的冰河上忽起忽落地向著這邊奔來。

  時值新春,河上的結冰已全溶解,昔日堅實得可以行走大車的河面,現在變成微泛蕩漾的一片碧波——

  冰面上行人不稀奇,可是水面上行人就太稀罕了。

  這個人顯然不曾乘船,而是施展著令人觸目驚心的輕功上乘身法,可能是傳聞中的「八步淩波」身法!這種身法的運用,在於一氣呵成,全憑一股自丹田提起的真氣,每八步換息一次,這類輕功多系在陸地施展的多,敢於在水面上施展的卻是少之又少,因為必須八步一落,一腳踏不實在,可就有墜水覆身之危!

  胡先生一望之下,頓時心中吃了一驚,他身子趕忙向身旁的柏樹後面一倚,銳利的目光,緊緊逼向水面上的那位不速之客。

  來客這身輕功,端的是令人震驚不已,不過是眨眼的工夫,已竄越過遼闊的冰河上面,風掣電馳般來到了眼前!

  現在胡先生可以十拿九穩地斷定他是一個人了,雖然看不清楚來人那副模樣,卻可以略微看出對方是一個個頭不太高的瘦子,這人皮膚在月色下色作慘白,身上一件同自己一般的薄棉袍子,前後大襟卻接連在一塊,露出月白色的長褲,把一雙足踝地方,用緞帶子緊緊地紮住,這樣他身子騰縱起來,就顯得十分靈活。

  刹那間,這人已來到石板道上。

  只見他抖了一下身上的長衫,那雙瞳子,閃爍出一片淩人的奇光。

  樹後的胡先生一動也不動地靜靜觀察著對方,來人左右觀察了片刻之後,一雙眸子始向著譚家大門望過去,足下輕輕向前邁動。

  胡先生暗中冷笑了一下,心忖你好大的膽子,他開始挪動了一下身子,換了另一棵樹掩飾身子。

  前行的那人,頭上是蓄著短髮,剪得一般平齊,在他背過身子時,胡先生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背後緊緊紮著一口長劍,劍穗子是黑色的。

  這人靠著輕快的步法,來到了譚家大門,站住了腳步,抬頭打量了片刻,陡地足下一點,在一陣衣袂蕩風聲中,已經縱向院牆一角。

  胡先生心中一動,這人身法好快,身子一落,絕不稍緩須臾,只見他足下一踹牆頭,「哧」地倒穿了出去。

  這一次更快,更遠!

  月色下,就像是一隻淩霄的大雁,足足穿出有五六丈,在淩空的一個滾翻勢子裡,已落在了正院子的亭子前方!

  譚府的帳房胡先生,不能再保持鎮定了,他在一式「潛龍升天」的勢子裡,把身子拔了起來,足尖一找院牆的琉璃瓦,身子向前一倒,右手前探,「哧——哧」兩股尖風,已打出了一雙「棗核鏢」!

  那人本是背朝著這邊,卻像是背上生了眼珠一般,胡先生的暗器遠離著他有丈許左右,這人身子向前一跑,就勢使了一招旋風腿,在他猝然轉回的一個滾翻動作裡,「叭」的一聲,已把一雙棗核鏢踢飛無影。

  這個人在一番謹慎行動之下,兀自敗露了身形,顯得異常的氣惱——

  先聞他鼻子裡哼了一聲,身子第二次旋起,卻向著胡先生落身之處猛撲過來!

  胡先生一聲斥道:「大膽!」

  他右掌向前一探,用劈空掌力直向著這人身上擊去,掌力一出手,身形快閃,卻移動了一個位置!

  那人端的是好身手,在胡先生掌力一出的刹那,就空一個倒折,卻落向丈許以外。

  胡先生第二次迸身,用「龍形乙式進身掌」,人到掌到,向來人身上打來!

  這人身子向左側開半尺,抖手照著胡先生右肋上就插!

  胡先生掌式一沉,翻右足,用足尖飛踢這人的右太陽穴。

  來人身子向後一坐,雙掌同出,施展「雙撞掌」內力,吐氣開聲——「嘿!」

  掌力一撤,胡先生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。

  這人當真是好大的膽子,在人家家裡,竟然沒有一點顧慮似的,他想不到自己這等運力的一掌,對方竟然仍能全軀而退,盛怒之下,右手向後一抬,但聽得「嗆」的一聲龍吟,一口三尺青鋒,已撤在了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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