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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段一鵬端起一碗茶,就口喝著,像是有意在掩飾著什麼,一雙眸子閃爍不定,顯示他有著沉重的心事。

  冷幽蘭不禁心裡大為蹊蹺。

  「剛才我聽見你說一個人還沒有死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這個人又是誰?」

  段一鵬頓時神色又為之一變,搖搖頭道:「這個人你不認識,與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!」

  冷幽蘭察言觀色,心裡更增疑惑,料必其中有詐。她原想再多問一些,可是看情形段一鵬分明不欲多說,也就不必自討無趣。

  這麼一來,她可就把這件事擱在了心裡,反倒促使她存心一探究竟,弄個清楚。

  銀鈴公主朱蕊嫺靜地斜著身子,半倚在靠背椅子上,懶散地伸出了一隻手,讓巴壺公輕輕地把持著。

  壺公細目輕合,凝神靜思,五根修長的手指,像是在挑動著一具名琴的琴弦,不時地跳動著,每一次手指的跳動,都凝聚著他透剔的靈思。

  這間屋子裡,每一個人都靜寂無聲,也只有各人的一雙眼睛在此情況下,更顯得靈活,不時地上下轉動著,仔細地在觀察病者與良醫之間的微妙變化。

  冷月軒主巴壺公總算完成了他別具心思的一番「切脈」工作,心裡的喜悅,反映為臉上的笑容,不覺地給了旁觀者神武將軍馮元、內侍女官史桂枝無比的信心。

  最近以來,公主朱蕊的病情變化,似乎每有進展,每一次當巴壺公宣佈這個好消息時,馮元、史大娘都連帶著沾染了三分喜氣。

  這一次也不例外。

  只要看一下巴壺公含笑的臉即可斷定,當然,他們更渴望著這個好消息,能夠由壺公親口說出,得以證實。

  「恭喜殿下,此番病勢,越加地大有起色了!」

  史大娘忍不住在一旁雙手合十道:「阿彌陀佛,這可好了,這可好了!」

  笑得連眼睛一時都看不見。

  馮元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道:「先生功不可沒,還請賜告其詳。」

  朱蕊喝了一口茶,微嗔道:「好了就是好了,還有什麼好『賜告其詳』的!老爺子,您說是不是?」

  一面說,卻把透澈明潤的一雙大眼睛瞟向巴壺公,臉上洋溢著由衷的喜悅。

  巴壺公聆聽之下,不禁呵呵地笑了。

  「一病而百衰,一起而痊癒,殿下果真是大好了!」

  「那就是,我們可以走了?」

  一想到離開冷月畫軒,脫離這片危險境地,史大娘禁不住笑顏逐開。

  「不。」巴壺公比較持重地說:「還要再等等看!如果照著日前這個發展的情勢不變,在十天之內,就應會有一個轉變的趨勢。我必須要看到了這個境況,診斷之後,才能放心地讓殿下離開。」

  馮元點頭道:「這麼說,我們還得在這裡等上十天了?」

  「這是最少的日子……殿下如果按照目前的規定服藥,繼續保持著身心的開朗,玉體複元,應是指日可待的。」

  說著,那一雙微微蹙起的眉頭竟自舒展開來。

  這是他內心的一個願望,今天終將完成,心裡的愉快,可想而知。

  然而,他卻也注意到一個事實,那就是朝廷的爪牙,已經越來越接近這裡。此時此刻,輕言移動,固屬不智,一意地守護在冷月畫軒,似乎又像是等待著敵人上門來,是否更不明智?

  喜的是,公主病情已日有起色,果如所判,如果在十天之內,達到了預期的效果,能使公主病況轉危為安,永遠脫離險境,那麼即使是擔承一些兒風險,也是值得的。

  為了能使公主心情愉快,早日病癒,談倫又搬了回來,仍然下榻在他原來所住的西軒;這裡立刻便成了公主十分眷戀、日常往返之處。

  馮元、史大娘心裡明白得很,公主之所以得能康復如此之速,這個談倫實在功不可沒,他既是胸懷磊落,仁義兼具的俠士,即使把公主交在了他的手裡,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,也就由著他們去了。

  史大娘總算說出了她的知心話:「這可得謝謝人家談相公,要不是他,我家殿下,哪時能復原得這麼快?真個的,老爺子……談相公的病可好些了沒有啊?」

  包括朱蕊在內,每一個人的眼睛,俱都向著巴壺公臉上望

  巴壺公含笑的臉,忽然間現出了一些牽強:「他……麼?」

  朱蕊驀地坐直了身子:「他怎麼了?」

  巴壺公隨即重綻笑靨道:「他很好,很好。」

  朱蕊這才像松了一口氣,卻仍然關心地問:「只是他常常咳嗽,又是怎麼回事?」

  巴壺公微現淒涼地笑著:「這是他病根未去的原因,秋深了,早晚寒露侵體,談先生也許沒有照著我說的按時吃藥,他太任性了!」

  「不!」朱蕊說:「你錯怪了他,他每天都吃藥。我看見他吃的……」

  巴壺公苦笑著搖搖頭說:「光是按時服藥,是不夠的。最重要的是他……」

  「他怎麼?」

  輕輕歎了一聲,巴壺公冷冷地道:「他沒有聽我的話禁絕武功。」

  「禁絕武功?」

  朱蕊轉過臉來,盯向馮元:「什麼是禁絕武功?」

  馮元乾咳一聲道:「老爺子的意思是,談相公不能動武,不能練功夫!」

  巴壺公微微點頭道:「就是這個意思,他的病大忌運動!」

  他苦笑著搖搖頭:「他顯然沒有聽我的囑咐,這一點對他的病勢,大為不利!」

  朱蕊呆了一呆,呐呐地道:「原來是這樣,老先生,你以前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?現在還來得及麼?我是說,如果倫哥哥從現在開始,禁絕武功,還來得及麼?」

  「來得及,當然來得及!」馮元忙自插口道:「公主你只管養好身子,這些事自有巴老爺子負責,你就別操心了!」

  史大娘道:「對了,殿下您自己身子骨要緊哪!談相公可是一心一意都為著您,如果殿下身體好,他看著也高興,心裡一高興,病就好了。要是您自個不當心,又犯了病,談相公心裡一難過,那可就麻煩了。巴老爺子,您倒是說說,是不是啊?」

  一面說,史大娘頻頻地向巴壺公眨著眼。為了朱蕊的病,她與馮元確是煞費苦心,茲事體大,萬一因此公主病勢再起,功虧一簣,可就大大為之失策,自是壺公所非願見。

  朱蕊關心談倫病情,不覺形之於面。睜著水汪汪的一雙眼睛,只是靜靜地看著巴壺公,渴望著他對於談倫病情的認定。

  「殿下不必掛心,談相公武功蓋世,本身底子好,吉人自有天相。我自當盡全力,助他複元如初也就是了!」

  說著巴壺公自位上站起,即向公主請安告退。

  聽了巴壺公這番保證,朱蕊才像是松了一口氣,蒼白的臉上,遂即現出了一些紅潤,情不自禁地綻現了笑靨。

  巴壺公看在眼裡,微有所動,卻是默默無言地退了出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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