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西風冷畫屏 | 上頁 下頁 |
五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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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既然已經嫁給了段一鵬,就不該再心存別想,即使對死者的一份追悔。像眼前這般模樣……便似對生者的不忠,是以,對於段一鵬,她同樣有一份歉疚。 雖然,她多少也聽見了一些外面關於段一鵬的傳說,這個人善於偽善,然而直到目前為止,他在自己心目裡的形像仍稱完整,自然也就從沒有動過背叛他的念頭。 事情早已成了定局,一切都是自己的抉擇,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。 對於談倫這個至今仍然留存在自己心目中的影子,她是真正的抱憾了,除此之外,又能奈何? 陣陣湖風,由敞開著的視窗吹進來,襲在她身上,她覺著有些冷。 這個「冷」的念頭,像是忽然喚回了她離失的靈魂,把她引回到了如今的存在現實。 左右顧盼了一眼,房子裡是出奇的靜,也聽不見一點兒聲音。心裡像是忽然開釋了許多,死者已矣,生者何堪?無論如何,在這個事件裡,段一鵬是無辜的,這麼對待他,是不公平的。 一片燈光,現自身後,敢情又已到了掌燈時分。 一隻手端著大理石的燈盞,小娥滿臉憂愁地道:「夫人……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呀!」 冷幽蘭微微一笑,點點頭道:「好,我正好餓了,弄點什麼給我吃吧!」 小娥這才回憂作喜,擱下了手裡的燈,她笑道:「我這就關照廚房去,夫人你……」 「我很好,已經沒事了……侯爺呢?」 「侯爺在客廳會客,來了好些客人呢!」 「啊!」冷幽蘭微感驚異:「誰來了?」 「不認識……」小娥思索著呐呐地道:「聽說是大內來的皇差呢!」 「皇……差?」 「可不是嗎?夫人!」小娥怪神秘地道:「都帶著傷呢,有一個還斷了一隻胳膊。哎唷!看上去好害怕呀!」 「那,又為什麼?」 冷幽蘭心裡微微一動。 「聽說,聽說……他們是找侯爺來醫傷的。」 「啊!」冷幽蘭點點頭說:「這就是了!」 原來銀刀段一鵬,非但武功高強,更擅接骨之術,出自他師門獨授,江湖上知者不多。冷幽蘭亦是婚後才由丈夫嘴裡知道,平日絕少聽段一鵬提及,想不到居然竟有人登門求醫,亦算是稀罕之事。 小娥去廚房關照吃食,冷幽蘭想想禁不住好奇,便獨自來到了花廳。 她放輕了腳步,快接近花廳時,果然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,像是自己丈夫的口音。 「李侍衛你總算來的還是時候,再晚上兩天,我也沒辦法救你了。萬幸,萬幸!」 被稱為「李侍衛」的那個人,口裡不迭地道著謝: 「謝謝爵爺的恩典……謝謝……」 說話時,冷幽蘭已來到屏風後面。 借著屏風夾縫,向花廳裡窺伺一眼,不由吃了一驚,敢情裡面人數不少,自己丈夫段一鵬一身便裝,探著小褂的袖子,正在為人療傷。 被稱為「李侍衛」的那個人,老長老長的一張馬臉,下顎滿生黃須,想是失血過多,那張臉黃中透白,灰慘慘的,簡直就像是死人那般顏色。 段一鵬非但為他接好了斷臂,還另外用設計特殊的支架、緞帶,包紮停當。 姓李的托著剛接好的斷手,一面道著謝,一面退坐一旁。 除了姓李的之外,另外還有三個人:一個身著藍緞子長衣,蓄著三寸來長短髮的駝背老者;一個黑矮個頭,體態精壯的中年漢子;再一個豹頭環眼,面生橫紋,滿頭赤黃頭髮,看上去異樣狂桀不馴的壯夫。這幾個人儘管衣著綢緞,卻偏偏看上去一些兒也不顯斯文,俱帶著濃重的風塵氣息。 除了方才那個姓李的斷臂縫合之外,座中的那個駝背高身老者,也負傷不輕,一隻左腕,亦像是有所結合,被一條帶子懸吊在脖頸上;其他二人倒是看來無事,一行四人俱都面有忿色,表情沉重。 「爵爺你看,這個人會是誰?」駝背老人頻頻冷笑著:「難道真如你所說,他還活著?」 段一鵬哼了一聲,冷冷地道:「我看八成兒許是。你們別擔心,就交給我吧,也許他原本就沖著我來的!」 「那個和尚又會是誰?」駝背老人想到了斷腕之恨,眸子裡閃爍著一股怒焰。 「我知道。」說話的是那個方經接合斷臂的李侍衛:「他是點蒼九峰歸雲寺的至青和尚……」 駝背老者獰笑了一聲,點點頭道:「這麼說爵爺所料不差,也只有他才有這個本事。」 銀刀段一鵬微微一笑,故示輕鬆地轉向駝背老者道:「如果這些人,都站在冷月山莊銀鈴公主這一面,賴老哥你這一趟差事,可就難當了!」 敢情這個駝背老者,便是新近才由大內調來,負責緝拿銀鈴公主朱蕊的錦衣衛特使、官位錦衣衛「鎮撫」的賴長慶。另外三人,分別各在錦衣衛當差。 姓李的先來一步,也就是那日在歸雲寺為談倫暗中跟蹤,劍斬一臂的錦衣衛二十七名黃帶高手之一的李元烈。 其他二人,那個體態精壯的中年漢子姓王名功;面生橫紋,滿頭黃髮的姓金叫金永亮,在錦衣衛,官位「旗總」。 想不到出師不利,才一現身,即分別在談倫與至青長老手上吃了大虧。若非銀刀段一鵬的突然現身,後果簡直不堪設想。 駝背老者賴長慶,平素為人極是自負,以他個性,並不十分把段一鵬看在眼內,但是眼前受創,後援未至,不得不借著段一鵬的實力。 當時聆聽之下,臉上極不情願地現出了一片苦笑。 「一切多有仰仗!將來論功行賞,少不了爵爺你的一份。再說,戚大人這幾天也該到了。戚大人未來之前,卑職等一切唯爵爺馬首是瞻。爵爺你只管吩咐就是……」 段一鵬微微一笑,搖搖頭道:「賴老哥這話可說錯了,我也愧不敢當,有道是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;要我從旁協助,我不敢推辭,要我主其事,我卻是愧不敢當,也不敢掠人之美。賴大人你多多見諒,我不敢當……」 賴長慶果然老奸巨猾,自己負傷失職,生恐戚楓來此見罪,因此想到要段一鵬出面承當,卻不想為段一鵬看破,不肯上當,輕輕數言,即行將千斤重擔推卸。當著手下,一張老臉明顯是掛不住,不由得自慚地嘿嘿笑了起來。 「爵爺這麼說,賴某人也就不敢勉強。不過,這件事既是出自聖上的旨意……爵爺既然適逢其會,只怕不便推辭……還是那句話,在戚大人未來之前,爵爺你一切多有偏勞。今夜我們就不多打攪了。多謝,多謝!」 說著即行由位上站起,連連向著段一硼打躬不已。一行四人這就告辭離開。 段一鵬微微愣了一愣,待要說些什麼,對方四人已然轉身向外步出,他只得跟出送客。 段一鵬送客返回,意外地發現冷幽蘭就在花廳,不覺神色一變。 定了一下神,他微笑道:「你來了!」 「嗯!」 段一鵬抬頭注視著她,銳利的眼神,像是直看進到她的心裡。 「剛才那幾個人是哪裡來的?」 段一鵬微微一笑,總算放下心來,就憑這句話,他就知道冷幽蘭所知不多。 「是大內來的蕃子,來找我治傷的!」 「他們來幹什麼?」冷幽蘭確是很好奇的樣子:「又是誰傷了他們?」 「這……你以為他們會告訴我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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