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西風冷畫屏 | 上頁 下頁 |
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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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蓬曙光,霍地由後來藍衣人手中揚起,匹練也似地直射向對方夜行人。 ——原來他手上早就有一盞用以照射物什的鐵罩馬燈,那燈盞設計得甚是精巧,提在手上並不顯得累贅,且有一扇活動的罩簾,用時只須手指輕輕按動活門上的機鈕,即可開啟自如,用以照射暗中物什,堪稱方便之至。 夜行人猝不及防,為對方燈光照了個正著,一時無所遁形,臉上甚是驚惶。身形再閃,已自換了方向。 藍衣人已看清了對方模樣,手上燈光倏暗,彼此又都處身於先前黑暗之中。 「尊駕夜闖冷月畫軒,私窺人居,鼠竊伎倆,令人不齒,要是說不出個道理來,豈容你進出自如?」 說話的藍衣人,中氣十足,語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在耳,一口北方的官話,配合著他從容不迫的氣度,一時倒也難以度測。 話聲微頓,身子已向前側面快踏三步,搶了制敵的先招。 對方夜行人微微一愣,卻也不甘示弱地向著側方跨出一步,藉以緩和了眼前「一觸即發」的淩厲殺機。 「好說!」這人獰笑著拱了一下手:「久仰巴軒主今世華陀,更有一身不世絕技,特來造訪,只是……來的好像不是時候,確是唐突了,尚希賢者不罪,這樣杜某人才好說話。」 來人口操南音,像是金陵人氏,觀其氣宇,雖是自承唐突,卻是有恃無恐,話聲一歇,一雙光芒淩厲的三角眼,瞬也不瞬地盯向對方。 藍衣壯叟似乎已猜出了對方的來意,卻不欲出面點破,聆聽之下,神秘地微微一笑。 「杜朋友你招子空了,在下何德何能,焉能當得巴先生?你認錯人了!」 「啊!」姓杜的翻了一下眼皮:「那麼足下是?」 「你不必管我是誰,只請說明來意就是。」 藍衣人語音冰冷,說話時,卻已把手裡的如意馬燈,擱向地上。 姓杜的一雙三角眼翻了一翻,冷笑著道:「既不是巴軒主本人,也就不必多說,這樣吧,杜某人在此恭候,閣下這就去把巴軒主給請出來,有幾句話我要當面請教請教他,他最好馬上出來的好!」 藍衣人嘿嘿一笑,搖搖頭道:「這個恕難從命,只怪足下你來的不是時候,還是明日請早吧!」 姓杜的挑了一下眉毛,厲聲道:「大膽!」忽然壓下了氣焰,一雙三角眼頻頻在藍衣人身上轉著。 這一霎,他仿佛對藍衣人這個人,感到了無比的疑惑,從而先生出了一份警惕。 這樣,藍衣人也由對方那一句「大膽」官派十足的語氣裡,摸出了對方身分的一個輪廓。 「姓杜的!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,你是進來容易,出去難了……」 話聲一落,藍衣人已倏地欺身而前,交叉的雙手,隨著進身之勢,直向著對方前胸快擊過來。 這人身子猝然一晃,閃出了五尺開外。 「老小子,你敢動手——」 借著閃身的動作,滴溜溜一轉,已到了藍衣人左側面,一聲冷笑,陡然間切身而入,右手抖處,活似鳥爪的一隻瘦手,反向藍衣人肩上抓去。 一股尖銳淩厲勁風,隨著他落下的手掌,直向藍衣人肩上襲到,足證明來人這個姓杜的身上有真功夫,眼前這式出手,虛實互用,大有名堂,顯然透著高明。 暗中窺伺的談倫,心中為之一動,方自識出了來人的家數,卻只見藍衣人已巧妙地遞出了一掌。 兩隻手掌猝然交接之下,雙雙不約而同俱都騰身而起,燕子般地分了開來。 「白骨三陰手!」藍衣人淩聲道:「不用說,足下便是鼎鼎大名的『黑翅鷹』杜海波了。久仰,久仰!」 談倫先時看出了姓杜的「白骨三陰手」,知是傳聞江湖「黑煞門」的絕技之一,倒沒想到來人的身分,這時一經藍衣人報出對方姓名,心中暗吃一驚。 ——黑翅鷹杜海波這個人他是知道的,風聞此人為「黑煞門」最稱毒惡、武功傑出的「黑門三鷹」之一,所謂的黑門三鷹,除了黑翅鷹杜海波之外,另外二人,一個是黑腹鷹孔亮,一個是黑頂鷹項五胡。 三個人年歲相若,各以陰損武功、毒惡機智見長,在江南一帶,橫行有年,倒是近幾年忽然銷聲匿跡,不再聽人提起,驀地現身於此,不免令人驚異,越加地摸測不透他的來意與有所企圖了。 姓杜的乍然為對方報出了名號,微微怔了一怔,白瘦的一張長臉上,忽地罩上了幾許陰森。 「足下好亮的招子!那只是過去江湖朋友的一句戲稱,很多年都沒聽人提起過了……難得你還記著,可見得是有心人了。」 黑翅鷹杜海波嘴裡說時,一隻手已探向身側革囊之中,容得這只手亮出來時,手掌上已多了銀光閃爍的一隻鋼鐵軟套。 江湖武林中,一些武技傑出之人,每以自己武技身法所長,打制一些適合個人的特殊武器,眼前這只軟鋼手套,顯然便是了。 ——那是以極細鋼絲九股合成,細細編織製作,五指前端,各配以鋒銳的長長尖甲,一經施展開來,可以想知其靈活猛銳,再配合兵刃運用,遠近兼攻,殺傷力當可想知。 藍衣壯叟原本也就沒有打算讓對方離開,由於他身所負有的沉重特殊使命,決計不允許有絲毫疏忽大意。 姓杜的既已亮出了兵刃,藍衣人這邊可也不含糊了。 ——他用的是一口軟兵刃,右手拍處,腰上一吸一吐,嗖然聲中,一口銀光燦爛的緬刀已拔在手中,緊跟著身形一塌,這就要揉身而上。 黑翅鷹社海波冷哼一聲道:「慢著!」 藍衣壯叟沉下臉道:「杜朋友還有什麼指教?」 杜海波展動著一雙濃眉,冷冷地說道:「杜某人此來,是受朋友囑託,打聽一件事,其實與足下無關……依我所見,你大可不必膛這趟渾水,即時抽身還來得及,要不然,哼哼,後果之嚴重,只怕不是你所能擔當得了的!老兄,你可要三思而行!」 藍衣壯叟搖搖頭:「恕我愚昧,聽不懂足下這番道理,你不妨說清楚一點!」 黑翅鷹杜海波冷冷一笑道:「這就是了,你連事情還沒有弄清楚,就要插手?嘿嘿!這件事其實與足下也說不著,還是把這裡的主人巴壺公請出來一談吧!」 話聲方止,只聽得側面暗處一人冷冷說道:「巴某人來遲,足下海涵。」 聲音發自左側方暗處,容得末尾字音結束之前,一陣疾風響處,一條修長人影,已來到眼前。 正是此間主人冷月軒主巴壺公。 黑翅鷹杜海波一向自負,氣性高傲,眼前冷月軒主巴壺公的近在咫尺,忽然出現,事先他竟然絲毫也沒有覺察,相形之下,先就輸了這第一陣,由此也足可證明對方非比尋常了。 巴壺公其實在暗中已佇立了相當時候,猝然現身,或許有其非常意義。 黑翅鷹杜海波乍見對方的現身,以自己的黑夜刺探,宵小行徑,面對之下,臉上不禁有些吃掛不住。 「失禮!失禮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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