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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


  老尼笑道:「癡兒,這鷹少說也有百年以上道行,哪處名山它沒去過?你放心,到時那老前輩一定還會指引它去呢。」雲中雁這才轉愁為喜,摸出了那厚紙信封,打開封口,裡面竟是數卷薄絹,知道這是老人所贈自己的親手秘譜,一共是兩卷大的一卷小的,小的一卷上有黑紅色四字為「定心神唱」,知道是贈給師伯的,當時雙手奉上,一塵子含笑接過,往空高聲道:「謝謝前輩厚賜,尚乞多珍玉體,弟子等這就告辭了!」

  雲中雁也叫道:「謝謝你啦,老老前輩!你老人家還有什麼話交待沒有?我們要走了!」

  等了半天才聽得那老人道:「記住我方才說的話,你們走吧。還有在我圓寂以前不要輕易對外人道出我在此地清修的事,以免擾我清靜……」一塵子恭聲應諾,和雲中雁雙雙跪地,朝老人發聲處行了大禮,這才起身,朝原路走去。

  二人雖此行沒取得那書,但幸會高人,巧得厚贈,尤其是鐵守容所獲猶多,哪能不欣喜已極。一路走一路談,瞬間己過那瀑布又來至谷底,這才展動身形,快似脫弦強弩,漸漸已至谷頂,見火傘高撐,麗日當空,滿處金霞耀眼生輝,一掃往日的酷寒。時已正午,鐵守容對老尼驚道:「師伯,你記得前幾天還下雪呢,怎麼今天一點都不感到冷了?太陽居然也出來了!」

  老尼有感道:「這塞外大漠氣候本極無常,你不聞得有句民諺日:『早穿重裘午穿紗』麼?那意思就是形容這氣候暖冷不定,往往一日問都相差甚大,不相信待這日落後,你就又該喊冷了……」鐵守容聞言連聲道奇。一塵子歎道:「大地之廣,山河之大,真是無奇不有。你年紀尚輕,有很多的怪事別說是看,恐怕你連聽也沒聽過啊!今後你如有機會,可往蒙古沙漠一遊,那裡天氣更怪呢!」

  鐵守容張大雙目問道:「怎麼怪法?」

  一塵子搖頭語道:「一時也和你說不清,以後還是你自己去體會吧!不過我可告訴你一點,有一年秋天,我同恩師為了一件事途經戈壁沙漠,行經一半食水已完,眼看就要渴死了,多虧在沙地生著幾株仙人掌,結果我們把仙人掌去刺搗碎,用布裹住擠出了幾滴汁水,滴入口中,這樣一路才救了我師徒一命……」

  雲中雁皺著眉道:「我的天,那怎麼吃呀?」

  一塵子哼道:「人到生命垂危之時,還有什麼不能吃?那一路有人殺駱駝取它之存水,有人喝馬尿……真是無奇不有,誰知大公不作美,半途又起了狂風,那旋風竟把滿地沙吹上了半天,在天上兜來轉去,發出驚人的吼聲,一夜間竟把那沿途商隊人駝吹得無影無蹤,那些僥倖未被吹走的人畜卻也都已葬身沙墳,活活都被沙給埋死了!我與恩師雖也被沙給埋住了,但所幸有一身功夫,又擅閉氣之法,才幸能生還。」

  雲中雁聽得雙目圓睜,老尼又苦笑著道:「沙漠之中本是終年無滴雨,奇旱無比,卻不料那風起後次日,雷電交加,天昏地暗,霎時間暴雨傾盆,頓時滾滾洪流滅頂沖來,聲勢之大是我畢生僅見。我與恩師在一塊高處的沙丘上困眠一夜,一覺醒來不由驚異不止……」

  鐵守容搶問道:「怎麼啦?」

  老尼接道:「你絕對想不到昨夜還是一片汪洋,只一夜之間,那沙漠竟似無事一樣,又是黃塵萬里,哪有水一點痕跡?只在沙漠裡留下了無數沙道,一望無際,煞是奇觀!」

  鐵守容喜道:「以後有功夫我非要去沙漠玩玩不可!」

  老尼接道:「玩固然好玩,可也真危險,你要小心了。」二人說話間己下得山來,不一會兒已抵旅社。鐵守容一心惦記著懷中那老人所賜的兩卷秘訣,不由告別老尼匆匆來至房中,打開那信封兒,取出那兩卷薄絹。這薄絹色為淺黃,極似山東府綢,心想莫非是那老人因找不到紙,故此裁衣而書不成?待這一卷慢慢拉開,由邊沿尚有扣痕,已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完全正確。

  那書在這絹上的字,也非普通墨筆所書,色作暗紅偶帶淡黑。心中忽然大悟,這分明是老人用細物沾血寫成,當然那古洞中僅他一人,定是他自己的血,不可能是別的生物,不禁對老人這種毅力敬佩十分。這一卷完全拉開,少說也有一丈長,寬約八寸,是由三條短絹連接而成,上面工筆寫著行行的字,還有極簡明的圖形夾雜其中,極易辨認。試著念那第一句:「大地遺針磁石往引……」竟繪著一人,單足著地,平伏全身,雙手往兩旁平伸,二指作點物狀,那只右足卻朝前硬繃著,腳尖竟由臉下緊貼著伸出,往前取敵穴道。這招式果然怪道,聞所未聞,只此一式可三面制人,不禁狂喜。

  再看第二句:「東室點火西窗序麻……」圖為一人,左腿外劃,翹著足尖往上崩,上半身卻微扭向後,兩隻手伸延欲作合十狀,臉卻微視著天。往下每句均為八字繪一圖,竟有二十圖之多。一時高興也顧不得一一細看,只是在這卷首濃血書著「大三元圖解」五個紅字,連忙好好卷上,藏於貼身囊中。

  再把第二卷慢慢攤開,首先人目的是:「二氣分功」四個字,下麵是數行蠅頭小字,原文為:「天生仗我以氣,陰陽各一,此出彼進,川流不息,其為氣也至大至剛,收之藏芥子,放之彌六合,雖猛獅壯犀,開唇間可制於死命!」不禁為這玄妙武功驚異得目瞪口呆。見一行行的暗紅色字下,也都是配合著圖形,圖上注明著十二個時辰,分向日月取氣姿式,吸吐開合都繪得維妙維肖,知道這是上乘練氣玄功,苟能融合貫通,一世享用不盡,如運之於掌,當較「黑炁掌」等類,強過數倍無疑。當時懷著一顆極度興奮之心,把這二物包好,來至一塵子房中。

  那一塵子此時亦在伏案研讀那「定心神唱」,見了鐵守容略為卷起擱於桌上,指著那緞卷對雲中雁道:「這太虛老人真乃神人也!只觀其定心一說數行,已較我輩超出何止數倍,今後若按其所授行之,定能帶我元神於大虛蒼冥間。」言罷滿面喜色對雲中雁道:「你那兩卷看過了麼?覺得如何?」

  鐵守容方要探手取出,突然想到不可示人之說,這才恭身道:「太虛老前輩此書招式真是怪異無比,還有一卷二氣分功圖更是神奇不測,弟子今後定要用心研習,方可不辜負他老人家一番愛護才對。」

  老尼聞言驚喜異常道:「我看既然不作得書之想,還是早早離開此處好些。」雲中雁點首稱是。於是在第二日的清晨,一塵子就帶著這鐵守容離開此處,取道赴華山,閉室練功。雲中雁預備三月後再下華山,一來去看看那小梅,主要還是要去找找那葉硯霜,這將近一年的日子,她無時無刻不在懸念著他,尤其這些日子來,簡直無時無刻不在念念著他的影子。

  ▼第五章 看劍飲懷

  讀者如果不健忘的話,應該記得此時這書中的男主角葉硯霜君,尚在好夢方酣之中,他翻了一個身,眨眨眼睛,那強烈的日光照得他不得不醒過來。當他睜開眼,竟已是烈日高照的中午時分,不由暗罵自己一聲好糊塗!他勉強下了地,走了幾步,覺得已好得多了,不由心中暗喜,低喚:「兄弟。」卻不見那小兄弟答應,心想他一定到街上去了。不由想到了這小兄弟昨夜和自己的談話,真難得,為了自己的事,竟把他傷心成那樣,這世上還真有如此的好人!

  正在想著這事,不由一怔自語道:「奇怪……我這劍是誰給我放在桌上的?」忙走過去,把自己那把劍拿過來,看那劍鞘好好的合著,不知怎麼總覺這劍不大像了似的,劍柄上那兩個篆字「玄龜」明明雕在那兒,不是自己的又是誰的?忽然啊了一聲,才發現原來那劍穗兒竟變成了碧綠顏色,暗忖這是怎麼回事?而且自己劍上明明是垂的玉玦,此時竟也變成了一塊圓形玉石,不由綽起那絲穗兒仔細一看,愈看愈奇怪,再把那塊玉石翻起來一看,不由驚得目瞪口呆。

  原來那玉石上竟明明雕著三個小字:「李雁紅」,暗忖,這李雁紅,那小兄弟不是說是自己的那位未過門的妻子麼?這一想哪能不驚?她的東西怎麼會跑到自己劍上來了?愈想愈怪,心想這事情八成是那小兄弟做的,他既是那李雁紅的親戚,自己又沒跟那李雁紅見過面,不是他是誰?心想這小東西倒挺會給人穿針引線,不用說自己劍上那原有的劍穗和玉玦,一定是他解下來去做人情送給那李雁紅去了。這一想只急得滿頭出汗,心想自己現在躲還躲不及,怎可再去惹這麻煩?只急得拉開門踱到房外,看看那小兄弟到底在哪裡?他在門口看了一陣,也不見他半個人影,正想轉回屋去,卻見那店房掌櫃的由櫃中笑著走出,朝自己又哈腰又點頭地道:「我說爺,你起來了?……有什麼事沒有?」

  葉硯霜道:「事倒沒有,你可看見我房中的小兄弟到哪去了?」

  這掌櫃的一拍腦瓜道:「您不說我都忘了,今天早上那位李相公告訴咱說,說他有事先走了,還說葉相公您有病,叫咱們好好照顧著,賞了好些錢……真太客氣了。就是不賞錢,我們對您還錯得了?」

  葉硯霜聽後一怔,也不顧聽那些廢話,忙插嘴問道:「他到哪去了?」

  那掌櫃的一怔道:「這……我忘了問他了。怎麼著,還有什麼事?」

  葉硯霜不由一跺腳道:「糟了!他把我的東西給帶走了呀!」

  那掌櫃的雙目發直,慢慢道:「他是賊?不會吧!」葉硯霜哪有工夫給他閒聊,聞言又好氣又好笑,只好轉身回到自己房中,進房後愈想這小兄弟辦事荒唐,這事日後要叫那鐵守容知道,不知又該生出多大風波,直氣得往床上一倒,這一倒就見有一綢包由衣袋中滑出,再一細看,不由觸起了無限傷情,伸手拿起那綢包,守容的影子跟著就來了,想到那日小林比劍的一節,往事歷歷在目,竟在眼前一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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