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鐵雁霜翎 | 上頁 下頁 |
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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硯霜無奈,只好把面對牆。那李雁紅單掌一揮把燈熄滅,這才慢慢靠著床邊躺下。一時思潮起伏,哪裡睡得著,再想到現在和自己僅有一衫之隔的他,就是自己數年來醉心渴望一見的葉哥哥,不禁心中咚咚亂跳,側目偷看那葉硯霜,此時也是仰面朝天,睜著一雙大眼睛,不時長籲短歎…… 葉硯霜見身邊的李雁紅翻來覆去不能入睡,不由歎口氣道:「兄弟,你怎麼還睡不著?難道你還有什麼心事不成?」 雁紅聞言接道:「你還不是一樣。」 硯霜道:「兄弟,你十幾了?訂過親沒有?」 那李雁紅停了一會兒才答道:「我十九了。你管我訂親沒有幹什麼?」 那硯霜心想,看你嘴上無須樣子只有十四五歲,卻不知你倒十九歲了。當時又歎了口氣道:「如果沒有訂親最好,最好根本就別認識女的。你不知,那煩惱可大了!你還年輕,再等十年成親也不晚。」 李雁紅心想,你苦吃大了,我呢?我比你更煩惱一萬倍。當時慢慢地道:「可惜我同你一樣,也訂過親了。」 硯霜忙道:「你也訂過親了?那女的怎麼樣?」 雁紅道:「對方是個無情無義之人!他給我訂過親卻又去愛別人!」 那硯霜聞言一怔,心想這可真巧,別是在罵我吧?當時道:「兄弟,那你也別怪她,也許她有她的苦楚也未可知,你見過她沒有?」 李雁紅冷笑一聲道:「他有苦楚,我不更有苦楚?他還可以在他愛人面前吐訴一番,可我又能對誰去說?我不但見過他,還跟他談過話呢!」 硯霜竟信以為真,當時道:「所以我說年輕人最好別用感情,像我,後悔都晚了!」 那李雁紅聞言道:「你不是有那鐵守容麼?還後悔什麼?難道她不理你了?」 硯霜聽後歎了口長氣道:「兄弟,這話說來可長了。你既要問,乾脆我就從頭告訴你,你聽後就不會怪我對不起那李小姐了。」 李雁紅聞言,淡淡地道:「你說吧。」 硯霜這才把自己怎麼和母親到北京,怎麼窮困,自己一時矢足竟去鐵府行盜,如何偷得那翠環,又如何和鐵守容較技,結果如何,自己又怎麼回到家中發現師父的信和贈金,由是持信鐵府;老提督如何收容自己母子,又如何二度邂逅鐵守容,始知自己師父竟給她下了聘物,一一講了出來。聽到這,那李雁紅竟突然坐起道:「什麼?你竟和那鐵守容相守一夜?你們發生過……沒有?」 硯霜歎口氣道:「兄弟,你太把我看差了。我雖愛她萬分,但這種事怎屑為之!」 雁紅這才鬆口氣躺下,嘴裡氣得哼了聲道:「你們倒真會享福,再說下去吧。」 於是硯霜這才又接著把自己和那鐵守容回去後,如何在端午節力搬香案,鐵提督又如何約自己母親去提親,自己母親又如何拒絕,待母親回來後自己才知道原來父親曾給自己訂過親了,卻不料第二日竟發現那鐵守容就此失蹤,暗留給自己一封信,如何罵自己玩弄於她,並言一生不再見自己,她也一生不再嫁人,自己這才假藉奔功名為由安慰母親,卻外出遍訪那鐵守容,一年多時間毫無下落。又如何旅店巧識南荒雙怪之紀商,如何受騙至水竹塘,為此竟挨了鬼見愁黑炁掌……直說了整整一夜,悲痛時直說得聲淚俱下。 一旁的李雁紅直聽得如醉如癡,也跟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成了個淚人,酸甜苦辣齊集心頭,這才知道,眼前的葉硯霜竟是如此一個正人君子,自己真不該錯怪了他,人家本來不知有我這門親,又怎能怪人家無情無義?就連那鐵守容也是女中豪傑,真值得葉哥哥如此愛她,錯都出在自己身上。心中愈想愈難受,竟哇一聲撲在硯霜懷中哭了個天昏地暗。 硯霜把這一年多的一口怨氣一吐而淨,倒覺得心裡略好些。見這小兄弟倒哭個沒完,睡在自己身上,眼淚已浸透了自己衣服,只當他同情自己遭遇,又為可憐他那親戚李雁紅才會有此悲戚,心想這年輕人難得有此忠厚感情,不禁用手輕摸著他背,慢慢勸道:「好兄弟,千萬別再哭了,哭壞身體可劃不著。」 誰知不勸尚好,這一勸她愈哭個沒完,急得硯霜直皺眉。那李雁紅哭了好一會兒,這才慢慢抬起頭,用一雙淚眼看著硯霜道:「大哥,你沒錯,好鐵姐姐也沒錯,錯都在那李雁紅身上,誰叫她這麼命苦呢!」又接道:「我回去一定把這些話轉告給她,她……她一定會原諒你的。」 硯霜一隻手拍著小兄弟,一面還給他擦淚,聞言道:「兄弟,這可施不得、你知道就行了,要告訴她,不叫人家難受麼?我已經傷了一個人的心,可不願再傷一個了。」 那雁紅聞言後心說,這份心我早傷定了,但嘴裡卻答應著點點頭。這時見自己整個身子都在硯霜懷中,他還給自己擦淚,不由羞得粉頸低垂……低下頭正看見硯霜那寬闊的胸,結實的臂,再加上剛才的體貼柔情。心想那鐵姐姐真好福氣啊,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認識他,憑自己玉面冰肌,也不見得就不勝那鐵守容,只歎自己明明是父母之命的正牌夫人,卻要退身讓人。再想到一待他傷好了,自己就要遠走天涯,哪能不情絲萬縷,柔腸寸斷。再也忍不住,竟又撲身人那硯霜懷裡,兩條玉臂摟緊了他一陣傷心,又自淚下。 硯霜心雖詫異,這兄弟怎麼如此女態,但當此痛心傷感之時,哪還會去深思此事,只當這小兄弟一片天真純情,見狀不但不躲,反而伸出鐵腕在他背上撫著,歎口氣道:「兄弟,我真後悔告訴你這些事,叫你傷心成這樣。事已過去了,就別再為此傷心了。」 雁紅雖萬分願意在這葉哥哥懷中多睡一會兒,但到底這會兒自己是男人,難免叫人起疑。聞言就坐起身來,翻身下床找盆洗臉去了。 那葉硯霜抬頭看著頂上天花板,思及往事,好似做了個夢,只歎自己此時為何如此英雄氣短,兒女情長。想著也就翻個身閉目養神,誰知因為疲勞一夜,一會兒就睡著了…… 且說那李雁紅拿著盆,才一開門,就見有五六個人在自己門口指手劃腳的,隱隱還聽到什麼:不知什麼事這屋的人哭了一夜,又是什麼自己不睡也不叫人家睡……心中這才想到,原來昨夜這一哭,竟把左右四壁都給吵醒了,不由慚愧萬分。找到水洗臉漱漱口,這才回來,進門見那葉硯霜竟自睡著了,一張臉映著朝陽,更顯得英氣超俗,好不動人。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,心想別吵他,叫他好好地睡睡。正想出去吃點東西,猛然發現有一白綢小包,正由硯霜衣縫裡掉出來。心想這是什麼東西?不禁輕輕用手拿過來,覺得裡面似乎軟軟地,輕輕打開一看,竟是一縷軟軟的頭髮。突然想到硯霜昨夜說的,與那鐵守容比劍的一段,曾經用劍削下了她一縷頭髮,不想他竟收在身邊,這將近兩年的時間不離身邊,此人情癡可謂已極。不由低頭看著那縷頭髮,又黑又細,自己不好意思地拿過腦後的那根偽裝男人的辮子,與它一比,竟是一樣的黑,一樣的細。又突然想到,我這就要離他而去,也不知今後還能再見他不?不如也留個紀念給他吧!想到這,竟真的抽出自己的寶劍,齊辮尾削下了老長的一段,另用自己方才給他擦淚的那塊粉紅汗巾,小心地包上,再包上那白綢子包,又一起輕輕地放回他那身革囊內。正欲出去,忽然又想到,以後他要想我是有東西看了,可我要想他呢? 一眼瞧見幾上硯霜那把劍,劍柄上拖著淺綠的絲繩,上面還有一面玉玦,心想這就是了,這把劍是他最心愛之物,形影不離,不如把劍穗解下自己留著就夠了。她過去解了半天才解下,又覺得這光禿禿的劍柄太醜了。忽然,她想到自己那柄劍,劍名「聚螢」,也是把吹毛斷發的寶刃,那穗兒顏色碧綠,上面那塊垂玉上還有自己的名兒,不如給他換換。於是又拿過自己的劍,解下了劍穗,彼此一換,顯得十分悅目。她在這兒忙了一陣,才上街吃了點東西,還帶來了一份早點。回來見那硯霜猶自未醒,面色紅嫩,出氣均勻,心想他這傷最多三兩天也就好了,自己不如就此走吧,免得以後更傷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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