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鐵雁霜翎 | 上頁 下頁
一三


  他垂著那雙長過膝蓋的怪手慢慢朝硯霜走來,硯霜此時也把生死置之度外,心想只要你過來,拼命我也要鬥鬥你。這喬平慢慢走至距硯霜有五六尺處駐足不動,只見他全身半蹲骨骼竟一陣咯咯亂響,忽然雙掌分開,面現殺機,突喝一聲:「著!」雙掌竟自平胸推出。

  硯霜見喬平半蹲姿態,已知老怪要用極厲害的「黑炁掌」制己於死命,當時哪敢大意,雖知自己不是此掌敵手,可也無法,只好暗暗運功護住前胸要害,一面勁運雙臂,見老怪掌己推出,拼死也雙掌齊出,就覺一股極厲害的勁風迎面撲到,幾令人窒息。

  忽然身後一聲喝道:「施不得!」

  就覺一股勁風由身後推出,合自己推出之力才勉強把喬平之掌力敵住,平空輕爆了一聲,雙雙化消。就這樣硯霜已被震出兩丈有餘,就坐於地,面如金紙……

  就見由身後走出一個禿髮老人,竟是那雲龍三現紀商,他帶怒地看了自己拜弟一眼,也不說話,走到硯霜身旁,由袋內取出一白脂玉瓶,倒出兩丸藥,塞入硯霜口中,在硯霜耳邊說:「小兄弟,別說話,有老哥哥在你死不了。」

  這才回頭對那鬼見愁喬平道:「兄弟,你這就不對了。我已答應你把他帶返苗疆,借此誘他那師父前來,好與我兄弟決一勝負,你就不該再對他下此毒手。若我晚來一步,豈不命喪你手?傳出去堂堂南荒雙怪竟對一後生下此毒手,你我臉面往何處放?唉!你還是那老脾氣……」

  那鬼見愁被自己拜兄說得一陣面紅,也帶氣道:「先打死他再找他那師父還不是一樣,偏你又有這多顧慮,何況這小子又親見今夜去劫金之事,傳揚出去不是一樣丟人麼?」

  那紀商聞言低頭歎息了一聲道:「不管如何,是你向我保證不傷他分毫的,這又怎麼說?現在事已至此,還說什麼?還不快把他扶進內堂用你那『推穴和血』法與他治傷?」

  那喬平多少也有點敬畏這位拜兄,聞言竟冷笑了一聲,上前攙起了硯霜,三人往內屋走去。此時硯霜渾身冷顫,兩腿軟麻,總算他內功夙佳,雖如此尚未暈迷吐血,頭腦也還清楚,聽了他老兄弟他一番對白,始知自己竟被他們用作人質,以誘師父與他們分一勝負,本想出言向那紀商理論一番,不想直冷得二齒相顫,哪裡說得出一句話來。

  那喬平攙著硯霜一內,把他仰置榻上,正要解衣,紀商已跟著過來道:「還是我來給他治吧。你去把那車子歸置好了,明晚帶著他們回去,我隨後帶著他一塊來。」

  那喬平鼻中哼了一聲道:「這樣也好,免得你又不放心。」言罷轉身出去。

  紀商雖然也是量窄氣小,但為人卻還較喬平正直,更要面子,向不喜挾技欺人。此次路上得識硯霜本意並非不善,只是想能夠事成把他帶返苗疆,迫他拜己為師,自己將一身功力傳授予他,日後好為己揚眉吐氣,順便更可氣氣他那師父。卻不想他這位師弟一知他是卜青鈴弟子,幾次三番都想要把他制死。總算自己答應他,把他帶返苗疆再致書南天禿鷹叫他前來取人,那時就可憑功力與他較量一下,看看到底誰強。這樣才稍平那喬平之氣。不想一時大意。卻又使硯霜受此重傷。自己當時出掌只用單掌八成勁,本以為那喬平也定是普通劈空掌之類,卻不想掌勁才一接觸,才發現竟是黑炁掌,就知硯霜性命不保,見他僅坐於地,又未吐血。不由驚疑十分,再看硯霜雙手平伸,掌心向外,始知原來他自己也發掌相迎,不禁深深暗佩此子勇氣。更似覺得愧對於他。

  此時見他面如金紙、雙目緊閉,似在強忍極度痛苦,不覺鼻中一酸道:「小兄弟,你再忍一會兒,我這就用推穴和血法與你按摩一下,至遲五日內叫你能恢復行動,以你功力再有一月定能完全恢復,總算你這老哥哥對你不住,一待你傷癒後你老哥哥一定把我那套絕技『元形掌』和傷你的這『黑炁掌』以及你要學的』三元開神』親授與你。借此以抵方才之過。」

  那硯霜對紀商本無惡感。聞言竟點了點頭。紀商見狀大喜道:「小兄弟,我這就給你治,萬一有何痛苦你可得忍著點。千萬咬緊牙關,不可開口,否則真氣一散就難免要吐血了。」

  硯霜又點了點頭,那紀商此時竟卷起雙袖,輕撫兩掌於硯霜胸前。硯霜就覺紀商掌按處有一股暖氣直通肌膚,本來是周身發冷,這一來冷熱相混,更感不是滋味。漸漸紀商雙掌加快,運掌中飛,周身時熱時冷約一盞茶時間,頓感到熱氣勝於冷氣,慢慢就不再覺得冷了。須臾聞紀商道:「這就好了,總算你本質特佳,還沒叫我費多大功夫。你睡吧,等會兒我自來看你。」言罷就出去了。

  硯霜此時較前更感痛苦,這一不冷了,才感到胸前痛疼十分,微一運氣,竟不能行通,知道此次受傷不輕,心想這「黑炁掌」好厲害,他日自己練成,喬平呀!喬平!你也休想逃我一掌,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,我會盡全力叫你難防我這一掌……

  第三天的晚上,那喬平已率領陸筱蒼等押金返苗疆,這莊子裡僅余紀商,鐵掌李笑芙,還有硯霜臥病後室。入夜,那紀商又瞧了瞧硯霜的傷,見已大有好轉。就回到前面與李笑芙對下著棋。那硯霜一人睡在榻上好不寂寞,再加上胸部陣陣痛楚,不由想起了那久別的鐵守容,他喃喃道:「容妹妹,你好狠的心呀!只顧你一時之氣,竟拋下了我遠奔他鄉。你到底到哪裡去了呢?告訴哥哥我吧!天這麼大,地這麼?」,可憐我浪跡江湖,這一年多風餐露宿。容妹妹,哥哥在叫你,你答應吧!……容妹妹你忘了那一夜我們說的話了麼?任他海枯石爛,我對你的心是永不會變的,狠心的守容你竟忍得下心……」這年輕人竟如醉如癡地在榻上說著,雖然他的容妹妹沒有聽見,可是一滴滴的淚水竟由梁上滴下。

  那梁上伏著一年輕的書生,正是那日與硯霜較技的少年。自從那晚與硯霜分別後,他的影子就時刻沒有離開她的心譜,回旅舍後她一人躺在床上,想到他,也想到她那一向未見面的葉哥哥,……她想,如果我的葉硯霜哥哥也有他這麼英俊就好了!這年輕書生,不!這年輕的姑娘竟一時淚眼闌幹……

  這姑娘不是別人,也是本書主角之一,葉硯霜的未婚妻李雁紅。自從她由父親口中知道自己終身已許配那葉軍門之子,芳心真不知是喜是憂,久聞那葉硯霜乃前輩高人南天禿鷹愛徒,有一身高技,更以才貌出人見聞江湖,只是自己從未見過他一面。此次風聞他父竟屈死獄中,硯霜母子為奔父喪,也不知浪跡何方,這一急真恨不得能插翅會飛,好去找到那葉硯霜。但她終是一姑娘家,行動多有不便,好在她也是自幼隨華山俠尼一塵子習藝多年,練有一身驚人功夫」左思右想竟打扮成一書生模樣四處遊蕩,借此好尋那葉硯霜。可憐她孤身一女四處飄搖,堪堪一年,竟毫無那葉硯霜下落。

  不一日來至這山東地面,巧逢雙怪黑夜劫車,這十車黃金乃朝廷發放在北四省旱災難民所用,隨車護送鏢客眾多,怎奈對方匪類竟是綠林道上聞名喪膽的南荒雙怪。這一來,鏢客雖多,竟無一能敵。那紀商竟在事先先行劫下致送山東巡撫請求派人保送的公文,故而人手愈發不敵。那李雁紅初生之犢哪知厲害,路見不平,夜闖虎穴,才一接掌已知不敵,急速奔逃。不想卻巧逢葉硯霜,發覺這少年功力深厚,較己過之,且面貌英俊已極,交談後更覺對方誠摯渾樸,不似匪人模樣,只是不解為何身居匪穴。再以此心牢念那葉硯霜,竟未思與他詳談,這一回舍平靜後,愈發認為對方誠摯可感。勉強留了三天,再也捺不住了,竟然再探虎穴暗訪那年輕人,看他究是何等樣人,如真是好人,自己也好設法予以點醒救他出來,不想卻在此聽得這年輕人一番情語,句句辛酸,把這李雁紅聽得淒然淚下,心想好一個癡情種子,但不知他那守容妹妹是哪一個?竟有如此福份得此俊郎。想到這愈發認定這年輕人有一番動人遭遇,同情之心油然而生,此時竟由梁上飄身而下。

  那硯霜此時尚在喃喃吃語,哪知身側站一書生,只聞他道:「守容啊,你可知你的葉哥哥此時深入匪穴,險些命喪那喬平黑炁掌下。守容啊,你來吧!哥哥看你一眼也閉目了……」說著他竟哽咽淚下,旁邊的李雁紅更哭得淚人似的……

  那硯霜正在傷心淚下之時,似聽得身側有唏噓抽泣之聲,不由暗暗生疑,一偏頭,這才看清竟是那少年書生,此時雙目紅腫留痕,猶正對己抽搐不止,不由紅著臉道:「這位哥兒,你來此作甚?當心前面有人返轉,你萬不是那老怪敵手,還是快走吧!」

  那俏書生聞言泣道:「原來你竟是一個好人,只怪我那晚太匆忙,竟撇你而去,害你受此重傷。久聞那黑炁掌中人必死,不知你怎可逃生,現在還要緊不?」

  硯霜見這書生對己竟一往情深,關懷備至,好似還為己哭過,不禁感動異常,伸出了左手輕輕抓住了那書生之手,就覺人手細膩異常,肖時也顧不得想到其它方面,誰知那書生竟自一陣臉紅,掙脫那手,口中道:「你你……」忽然悟想到自己此時是男身打扮,怎怪人家有此舉動,不由又把手遞過去,讓他輕輕抓住,鼓起勇氣又道:「你現在還能動不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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