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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四


  蒲天河一笑道:「我方才已說過了,不過是想請教一二,談不上什麼動手不動手。」

  少年似乎很是生氣,星月之下,他臉色很白,身子抖動了一下道:「好,你要跟我動手,也不見得准能贏!」

  蒲天河莞爾道:「請教武功,何論勝負。兄弟,請!」

  「請」字一出口,足下便踏中宮入洪門,右腕一翻,駢指向著少年肩上點來。

  少年身子起先絲毫不動,等到蒲天河手指將臨,才一卸雙肩,他左手這時向外驀地展出「白鶴亮翅」,五指如刃,反向蒲天河右肋切來。

  蒲天河和對方一接上手,就知對方這個少年,看似年紀不大,武功確實是得有真傳,非但是得有真傳,而且是功力極高。

  他暗暗吃驚,忖思著,怪不得人謂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想不到如此地方,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奇人異士,真正是讓人奇怪了。

  蒲天河心中付思著,身子已然飄蕩開一邊,少年身若游龍,微一舒展,如影附形地又依了過來。

  二人這麼一接上手,轉眼之間,就是十數個照面。

  上官琴靜立一邊,只見二人在沙地上此起彼落,翩若游龍,心中不禁大為欽佩。

  差不多又遞了七八個照面,忽見二人身子向當中一湊,四掌同出,「波」的一擊,然後,又像兩隻影子一般地閃開了一邊。

  沙地裡,由於二人身子相撲的風力,已然卷起了陣陣黃沙。

 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落,由不住呆了一呆。

  這一手力道相對,蒲天河是施了七成勁,滿以為對方禁受不住,卻沒有料到,對方並沒有現出一些兒敗象!

  他這時心中充滿著對這少年的欽佩和敬仰,因為他小小年紀,有此功力,自己竟然未能取勝,實在是令人可敬。因此,那所謂的一點仇因,也就蕩然無存。

  蒲天河雙手抱拳,誠摯地道:「兄弟武功超絕,愚兄非是敵手。承教、承教!」

  少年冷冷哼了一聲道:「勝負未分,何故中途罷手?」蒲天河一笑道:「再打下去,愚兄可就要現醜了。我們是不打不相識。朋友,你可以把大名賜告麼?」

  少年望著他呆立了一會兒,又轉過來看了看上官琴,鼻中哼了一聲道:「不必了。再見!」

  說罷轉身進入帳篷之內,放下了篷簾,不再出來。

  蒲天河弄了個大紅臉,歎息了一聲道:「兄弟你既認為在下不堪承交,在下也不敢高攀,打擾了!」

  轉身對上官琴道:「姑娘回去吧!」

  上官琴由地上一竄,飛快地走了。蒲天河知道她當著自己面不好意思,再者也有點怪自己沒有替她出氣的緣故,當時黯然笑了笑,低頭自己回去。

  當他足步方啟,卻聽得一陣女子抽搐之聲,發自附近,蒲天河不由心中一驚,頓時立定了腳,心想如此荒漠曠野,怎會有女子哭聲,豈非怪事?

  再仔細聽了聽,尋聲望去,才知那哭聲,竟是發自那少年的帳篷之內。心中一怔,暗暗好笑,由此看來,對方真正還是個小孩,連童音還沒有變過來呢!

  想著也覺得有些歉然之感,人家好好在這裡,自己二人上門來欺人,他年輕面嫩,想起來自是傷心了。

  這麼想來,蒲天河確實有些內疚,當時踱到帳外,歎了一聲道:「兄弟,方才之事萬請不要介懷,愚兄賠不是來了!」

  哭聲立止。過了一會,帳內才傳出聲音道:「去吧,你走遠點,別在我眼面!」

  蒲天河苦笑道:「兄弟莫非有什麼傷心事麼,方才之事千萬不要記掛,老實說,愚兄實在佩服兄弟你那一身武技!」

  篷內傳出一聲冷笑,良久才道:「你走吧,我要睡了!」

  蒲天河微窘道:「明日早起後,愚兄專程來邀,咱們共同上路可好?現在再見吧!」

  少年沒有答話,蒲天河以為他已默認,心中才略微高興,當時轉身自回。

  天方黎明。

  沙漠裡浮著一層白霧似的冷氣,蒲天河自夢中醒了過來,他由帳篷裡鑽出來,卻見上官琴已在地上生了一堆火,正在煮著什麼東西。

  她今天好像沒事人兒一樣,什麼氣都消了,看見了蒲天河笑道:「早呀!大哥!」

  蒲天河走過來烤了烤火,上官琴笑道:「我已為你煮了些茶,就著麻子烙的肉餅,你先吃點東西吧!」

  蒲天河笑道:「我要洗洗臉。」

  說罷就走到溪邊,見兩匹馬正在嚼食著溪邊的青草,他彎下身子,先用青鹽把牙齒擦淨,然後掬水洗了臉。

  這時候,忽聽得有馬嘶之聲,蒲天河趕忙站起來,在白霧中,仿佛看見一騎白馬,向著沙漠間馳去。

  他忽然記起來,高聲道:「啊!婁兄弟,你等一等!」

  說時,他趕忙跑到昨夜那少年宿身之處,卻是一切都沒有影子了,地上只剩下一堆微微冒煙的柴火,這人竟是先去了。

  不知如何,蒲天河心中有些悵悵的感覺。說也奇怪,自他一見這少年,就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,他那一雙大而明亮的眸子,直視自己的時候,那時候蒲天河真由不住會想到了婁小蘭。

  他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,總之,他們的目光是像極了。

  把一個男人比做一個女孩子,這種想法真近乎於幼稚可笑,蒲天河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聯想力,不過他確實是這麼感覺……

  現在他走了,蒲天河真有一種「若有所失」的感覺,對著深遠的大漠,他喃喃地道:「小蘭……婁小蘭,我的妻……你到底在哪裡呢?」

  一陣風吹過來,沙子幾乎迷了他的眼睛,他不禁啞然失笑了一聲。

  在某些地方上,他覺得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,可是這月餘來自己竟然常常會想到婁小蘭,甚至於在寒夜的夢中,也時常會夢見她。就像今晨,居然在一件毫無牽連的事情上,也會聯想到她。

  他搖搖頭,歎息了一聲,正要轉回,忽然發現地下的沙,有一塊地方特別平,好似經人整理過。

  蒲天河信步走過去,卻意外地發現了兒行字,那是用樹枝劃寫在平沙上的:「比目連理,萬里隨君!」

  這簡單的八個字;看得蒲天河心中一動,這兩句字旁,橫七豎八。亂七八糟地還寫了很多,只是卻認不出來寫的都是些什麼。

  蒲天河呆了一呆,念了一遍,心中吃驚道:「比目連理,萬里隨君……這是什麼意思?這不像是一個男人說的話呀!」

  可是轉念一想,也許是那少年憶及其女友昔日之言,一時塗地有感而已,自己何必瞎猜!想了想也覺好笑,暗付他既是去參觀賽馬,不知自己是否還遇得見他,這一次要是再見著他之後,卻是不再隨便放他跑了,要好好地交他一交!

  上官琴已在那邊叫了,蒲天河趕忙轉回,二人就著熱茶,吃了一頓豐盛早餐。

  蒲天河因知上官琴對那少年心存芥蒂,所以對那少年的走一字不提。

  飯後,二人把帳篷收好,經過了一夜休息,人馬都是精神百倍,此行上路,真正是人矯馬健。

  此行大漠,原是很苦的腳程,可是由於上官琴熟知路途,而且定息舒適,蒲天河絲毫不覺其苦。

  他二人停停走走,不一日已來到了一處叫「哈木貼」的地方。

  據上官琴說,到了這裡再一日就可到目的地了,也就是春如水「寒碧宮」的所在地。

  這幾天,他們沒有再看見那個彩衣少年,也許他已先蒲天河二人到了,也許還在後面,也許……

  穿過了大片的沙漠,經過了起伏的山地,來到了「烏蘭布哈」這個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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