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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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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魯絲心內暗笑:「好個小狗!你在姑娘面前要這一套,看看有沒有用!」不由笑道:「那你可走錯路了!」石繼志真是啞子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,還不得不裝著吃驚道:「啊!走錯了?沒有吧!」丹魯絲回身一指道:「去青海該往回走,順著孔雀河一直往下,然後再過一段沙漠,差不多要走兩天的沙漠,就到了甜嘴子,到了甜嘴子……」見石繼志一直皺眉,知道他哪裡會聽這些,一擠小鼻子又笑接道:「到了甜嘴子找沙回子老鋪問路,沙回子他是漢人;然後又過七星灘,再到老君口……然後就到『石基子』!」 石繼志一怔,心想怎麼這兒竟有和自己同音的地名?不由假作耐心頻頻點首往下聽,丹魯絲又接笑道:「這『石基子』是個又小又臭的東西!」石繼志愈聽愈不是味,一怔道:「怎麼?東西也跑出來了?」沙漠紅臉一紅,馬上笑改道:「不是東西!是個地方,這石基子地方又小又臭,差不多的人都在那河水裡刷馬桶呀、倒垃圾呀……簡直是髒透了,你最好不要在那裡多留……」 石繼志皺著眉,心想:「好個小丫頭片子,居然把我編在裡面亂罵一氣……」聽到此皺眉道:「好了!好了!我知道了!」沙漠紅嫣然一笑,轉臉道:「好了!再見吧……你快回頭走吧!我還要趕路呢!」 石繼志氣得肚皮都快炸了,只好點了點頭道:「好!再見!」說著撥轉馬頭,跑了一段,心想那沙漠紅一定走了吧,自己可真犯不著再多往回走冤枉路,一回頭卻見那沙漠紅竟還遠遠立在原地沒走,見他回頭顧盼自己,不由格格笑道:「還不快走,青海可遠著呢!」石繼志氣得哼了一聲,只好一咬牙,狠磕了馬腹兩下,這馬才亡命一般往回跑了去。 因這次一賭氣,所以乾脆跑遠一些,一直撒馬跑了一盞茶的時間,差不多出去了二三十裡,又回到原地了。 一路愈想愈氣,心說這是幹什麼?正路還怕趕不完,竟往回跑?想著把馬策向一排樹下,夜風自四野襲來,吹在身上冷嗖嗖的,石繼志生了一陣子悶氣,心想這沙漠紅此時一定失望地轉道走了。 自己勉強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,想著差不多了,這才又往原路策馬馳去,一氣跑下二三十裡,經過方才和沙漠紅談話處,果然她已不在了,不由寬心大放。 他想:「好個小丫頭!到底還是被我騙走了……」不由得意十分,只是奇怪,那沙漠紅方才見自己居然對婚事隻字不提,卻似沒有這回事一樣的…… 這匹馬就在這寬大的官路上,快如脫弦之箭似地一路賓士著。道旁的水草,蒙古包,廬舍,遠處的沙漠,都向兩旁疾速後退著,這位青年俠士一時感慨,不由在馬背上彈鋏而歌,歌曰:「皓月照千里,沙漠起晨煙。孤劍跨怒馬,蹄聲響天邊……往事如煙血和淚,幾經回思心似剪。啊!男兒有淚不輕彈,莫輕彈……」 在這平朗朗的塞外平原上,這位年輕俠士的歌聲,是那麼清朗悠遠,聞之令人悲愴淚下。 忽然遠處叢林道上卻和起了一陣清亮的歌聲,歌聲如新鶯出谷,聞之令人如醉如癡,微聞那歌聲是「白馬沾水草,蓮足扣皮環。霜露濕奴衣,此情向誰依?手指回塵把君罵……自古有雲,癡心女,負心漢,馬上蛾眉紅淚已闌幹……」 石繼志在馬上聽得打了個冷戰,心想:「這是誰?別又是那沙漠紅丹魯絲吧!怎麼她會沒有走?」心中暗驚,這女孩歌聲分明在罵我!難得她一個胡女,居然出口成章,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才女,想著竟一時忘了處境,陶醉在她那歌聲裡。 這少女反復哼唱著這歌,聲調起伏不一,像是在馬上狂奔著邊馳邊唱似的。 石繼志嚇得也不敢再唱了,並且放慢了馬,專找村藤之下行著,似這樣又跑了一大程路,眼前官路已到盡頭,又是一片沙漠,一邊是水草地,馬行其上錚錚鏘鏘,原來此時正是最冷之時,那淺水處多已凍上了冰,一待天明這些薄冰又會化成水,供這些牧民的牲口飲用。 似此行了一大段路,眼前沒有廬舍也沒有蒙古包,甚而連那些遊牧人的帳篷也沒有了。 這個地方奇冷刺骨,那馬雖是寶馬,也經不住如此凍餓,不由仰頸狂嘯了起來。由西邊沙漠裡吹來陣陣的白毛風,就像一根根尖刺刺進肉體一樣。 石繼志實在受不了,覺得似這樣再走下去非死在路上不可,不由心想:「如果此時能找到一家帳篷借宿一夜多好,如果再能有點火,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就太美了……只是又上哪兒去找呢!」那匹馬一徑地彎頸掃尾,凍得呼嚕嚕直打噴嚏,石繼志知道不能再這樣死勁跑了,要是半路上遇見大風,人馬可都別想活,何況前面路勢不明,要是岔了路,可就更划不來了。 想著翻身下馬,牽馬而行,皺眉四下一望,黑沉沉的一片,哪有什麼可棲身之地,四外野地裡不時傳來一聲聲的狼嚎,聲調嘶啞,石繼志心內暗暗叫苦連天。 似這樣牽馬又行了一段路,自己運著氣,倒不覺十分冷,只是那馬可真有點受不了了,連聲長嘯著,石繼志不禁用手撫著馬背歎道:「汗血呀,汗血!只怪你投錯了主人,要是隨了別的主人,平日恐怕連騎你也捨不得騎你!只是隨了我,在此極荒之地連夜狂奔,恐怕眼前就要落得個凍餓而亡了……」說著力貫雙臂,想給這愛馬周身推行一番,好多少去一點寒氣,然後再想辦法。 誰知才以兩掌按下,忽見不遠前有火光熊熊燃著,不由大喜叫道:「好啦!汗血!我們往那有火處跑,那裡一定有人住!」說著翻身上馬,抖開韁,這馬想是也看見了那團火光,不禁狂嘯不止,石繼志才一上馬,它竟不待抖韁,已翻蹄狂奔,向那團火光疾馳而去。 漸漸行近了,果見是一個小黑皮帳篷搭在一小丘之下,因有小丘擋著吹來的冷風,所以小黑皮帳篷一點也沒受到波及,穩穩地連搖也不搖一下,那熊熊的火光,就是由這帳篷內隱隱而出,只是這麼冷的天,這皮篷竟開著一小門,好似有意不關。 石繼志此時見到此景,不啻身登皇宮大殿,興奮得忙下了馬,才想上前,那門忽然「刷啦啦」一下關了起來,石繼志一愣,只好在篷外皮幕上敲了兩下,放著和氣的聲音求道:「喂!請主人開開門好不好?我是行路的人,實在受不了啦……」 裡面沒有回答,石繼志只當人家沒聽到,又重複了一遍,還是沒有回音。 這種滋味最是難耐,眼見有火有帳篷,就是進不去,也不能不講理地硬打進去。 石繼志只好拍著馬背,自言自語道:「馬啊……這一家是個小氣冷酷的野人,他把我們關在門外,我們只有死了……」 那馬此時四蹄連連踏踢著地面,口中發出長嘯,那帳篷內竟也有一馬,在裡面叫了兩聲,這匹汗血馬就更受不住了,連連悲鳴起來。 石繼志不由賭氣拿出水壺道:「沒關係,我們死了也不要人家可憐!你先喝點水,我們再向前趕路,總有好人!」說著把那皮袋湊近馬口,那馬連吸幾口,竟不見水出,石繼志拿起一搖,竟是結成了一大塊堅冰,氣得拉開前胸,把這水袋貼肉放下,咬著牙想以本身內功運熱好將這冰融化成水。 誰知正在此時,那小皮門又刷啦啦高卷而起,由內中傳來一陣烤肉香,並且紅紅的火光又照出來了。 石繼志不由啊了一聲,心想:「你這傢伙是成心氣人是不是?」正氣得想罵上一句消消氣,不想由內呼的一聲飛出一物,熱騰騰直往石繼志臉上飛來。 石繼志大驚,向右一側身,斜目一看這暗器前大後小,尾後似有一白把,不由用二指向那尾接一捏,已將這暗器拉住了。 方想回敬入內,忽覺入手熱溫溫的,再一注視,竟是一隻烤好的肥鳥,油脂香味上沖鼻孔,不禁大喜,就大口嚼了起來,吃了幾口才道:「主人既有贈食之恩,是否可容在下牽馬入內拜謝一番?」內心暗思只要進去了,少不得喝點水暖和暖和,就便也讓愛馬吃點喝點再走! 想著正要舉足入內,從內中叭嗒一聲,又飛出一大皮囊水,還是溫溫的,石繼志心想,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嘛,哪有這麼送人東西的,本想不去拿,但那馬卻走過去用口咬開袋口,呼嚕嚕一陣,吸食了個淨,竟是一大袋牛奶,石繼志把空袋拿起,心想我就進去看看,難道還能吃人不成?想著道了聲:「謝謝主人!在下進來了!」說著不但自己進去,還把馬也牽進去了,一進帳篷,覺得溫暖如春,再一顧視,不由臊得臉色一陣大紅,心說:「老天!竟是你這個丫頭片子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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