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七禽掌 | 上頁 下頁 |
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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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卻忘了老僧「遇晴則止」的那句話,這話關係他畢生至大,一念之差,造成了今後一番辛酸血淚。 「情」這一字,卻是極其微妙,它是自然地滋長,不能用任何方法硬加控制,稍稍拘束尚可,若要一定不許它生長,卻是絕對辦不到的一件事,相反,克制愈厲害,發洩得也愈強烈。 莫小暗和石繼志二人正是如此,一方是明知對方是自己父親的大仇人,恨不能置自己全家於死地的敵人;一方則是心懸血仇大恨,不敢再有旁念。 但他們的內心,正燃燒著強烈的火焰,愈是克制,情苗卻愈在不知覺裡開始抽枝發芽。 初入情場的少年男女都是這樣,他們僅知隨心所欲,以一番貞潔的心自然地去喜歡對方,卻很少能考慮後果! 石繼志總是年長幾歲,而且理智一點,一方面他的感情早在入山之前先被程友雪、司徒雲珠瓜分了,剩下僅有的一點,哪能不吝嗇?何況他並不需要這份感情。自己對莫小晴,雖覺其明麗媚人,可謂人間尤物,但只能說是喜歡罷了。 而莫小晴卻不同。她今年十七歲,剛剛發育成熟,她是初次知道喜歡異性,而且是最急於需要愛的時候。因自己身世又好,才貌兩佳,更有一身驚人的武功,差不多的男孩,她是看不上眼的,而第一個看上眼的石繼志無疑就佔據了她的心,何況對方翩翩少年,一世奇俠,對自己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,但越是如此,才愈能扣住她的芳心。 她對他已掃去了先前的敵意,因為說起有敵意,也只有對方才有資格,自己只應感到歉疚與慚愧,哪裡還能再有仇視人家的心理呢! 突然有一個念頭電一樣閃過這女孩的腦子,她想如果能以自己的一份真情,把石繼志感動,使他愛自己,愛到他不能不為了愛自己而放棄他對父親的血仇,如果能那樣把仇包容在自己的愛裡,該是多麼理想啊!何況自己此時已就偷偷愛上了他了,這麼做全是出於本心,並不委屈自己,相反地卻可化一番血腥干戈為錦繡玉帛,何樂而不為呢! 只是如何使他愛自己,這是一個最重要的問題;更重要的是要他出自自願,不能有一點點勉強,否則終不免釀成更悲慘的結果。 能夠使他達到這步「愛」的力量,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,也不會是太短的時間所能做到的。 首先要使他一直不懷疑自己的身份,這樣他才可能自然地把感情給自己,只要他給了自己感情,不論多少,只要是真的,就可由少而多,由淡而濃地積下去,那麼這第一份感情是最重要的了。 其次更要瞭解的是對方是否有了愛人,這是最重要的問題,自己要確實弄清。 「上天助我!」莫小晴默默祈禱道,「千萬不要叫他已有愛人了!但是如果他已有了,我也要不擇手段地把他從任何人手中奪過來!」 「我的處境,以及我的命運,這些只允許我成功,不擇手段地去達到目的!因為那只能是成功啊……」莫小晴不由內心泛起了一種信心與喜悅! 石繼志見她時而皺眉,時而沉思,他卻不知道,這美麗的女孩,所用的心思,都關係自己與父母的血仇。他更不知道,這女孩想要他自己拋棄愛若性命的友雪與雲珠! 已快走至這條黃土驛道的盡頭了,眼前是一條小江。 莫小晴笑著問繼志:「要過河嗎?」他點點頭。於是她天真地向對岸招手道:「喂!小船……」繼志初次發現,她那蘋果似的小臉上,還有兩個酒窩呢! 她那如雪藕似的玉腕,是那麼白膩柔軟,似美玉又像凝脂,第一個印象是:「她很美!」不由對她笑了笑。莫小晴用手理了一下飄在帽外的秀髮,看看劃來的小船,又看了看一旁的石繼志,嫣然一笑道:「今天很熱!不是嗎?」她用玉手在臉前扇著,雖然那樣並不會有風,更不會感到涼快。 但是,誰又料到,石繼志此時內心卻在她玉手頻動裡,感到醉心,感到無比的清爽。 ▼第六章 萬里比翼 漸漸那小船劃近了,是一艘僅容數人的小船,舟子把船搖近,躬身道:「客人要渡江嗎?」石繼志點點頭,隨著少女把馬拉至船上。那小舟在水面上晃來晃去,石繼志腳踩船沿,全身竟像粘在船上似的,莫小晴見狀,心內暗暗嘆服石繼志果然負有一身奇技。 二人一馬都上了船,小舟解纜離岸,很快就到了對岸。上岸後,石繼志對莫小晴一笑道:「姑娘欲去何方?愚兄有事,要先走一步了……」莫小晴聞言眼珠一轉道:「你要到哪裡去呢?」石繼志應道:「愚兄此行有急事,忙道:「不是!不是!我是說姑娘騎馬,我走路怎麼行呢?」莫小晴以手遮唇笑了幾聲,石繼志愈發臉紅,心想你笑什麼,難道這話不對嗎? 莫小晴笑夠了,才道:「這不是太簡單了麼!等會兒買一匹就是了!也值得發愁……」說著又瞟了石繼志一眼,手中馬韁在空中轉著,真是美若天人。 石繼志一想,對呀,這算是什麼問題?見對方一副悠閒樣子,心想你別神氣,到了沙漠,看你還神氣不神氣了,小小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呆著,居然一跑就是幾百里,吃了苦頭你就後悔了。 想到這裡,望著莫小晴一笑道:「愚兄真是糊塗了,叫姑娘見笑……我們這就去買馬吧!」 莫小晴一面走,一面笑道:「這你就放心了!我帶你去個地方,保險有好馬,隨你意挑!不知石兄對馬尚能賞識麼?」 石繼志心想馬誰不會挑,高壯自然就好,點點頭道:「到時看吧!反正找最好的!」莫小晴看看他又笑了笑,石繼志心想,好像你什麼都懂,我說一句話你就笑。 二人邊行邊談,不久走到一條街市,兩旁行人都駐足看著這一對年輕人,真是郎才女貌,不由竊竊交語。 莫小晴低頭牽馬,斜視石繼志道:「你猜他們都在說我們什麼?」石繼志臉一紅,暗忖這還要猜?這女孩,真是……看了她一眼,她卻做個怪相,惹得石繼志也不由得想笑,覺得這少女竟是如此天真無邪,因此又增加了一分好感。 走過這條石板大街,又過了一個小橋,那小橋名叫「二龍橋」,橋下是一條小溪,卻有一根烏黑生銹的鐵鍊攀捆在橋樑之上,一端沒入水中。二人已走過了,莫小晴忽驚叫了一聲。 石繼志嚇了一跳,道:「怎麼了?什麼事?」莫小晴笑道:「沒什麼事,只不過要給你看一樣東西罷了。」石繼志這才放了心,見少女那副天真樣子,也不由覺得有趣,笑道:「有什麼東西?」莫小晴道:「回來……」一手拉著石繼志又回到橋上,一指那根破鏽鐵鍊道:「你看見沒有?」石繼志皺眉笑道:「你就是叫我看這東西呀!不是一根鐵鍊子嗎?」莫小晴一笑道:「屁啊……」石繼志心想,這女孩可真好玩,一高興連什麼話都說出來了!不由又窘又笑。 莫小晴話一出口,才發覺如何能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說這種話,不由以手掩口,羞了個滿臉通紅,見繼志尚望著自己傻笑,嗔道:「笑什麼?」石繼志笑道:「這不是鐵鍊子是什麼?」莫小晴羞道:「是鐵鍊子嘛!不過你可知它為何好好藏在水裡一半呢?」 繼志笑著搖搖頭,心想,不用說你又知道了,莫小晴啟唇一笑道:「告訴你吧!從前呀……」她又瞟了石繼志一眼,見他面帶微笑,不由臉一紅道,「不聽就算了……」石繼志勉強忍著笑道:「聽!聽!我不是在聽嗎?從前怎麼樣?」莫小晴一扭嬌軀嗔道:「那你還笑?」石繼志一聳肩道:「笑也不好?好好!我不笑就是了,你說吧!從前怎麼樣了?」莫小晴又看了他一眼才道:「從前呀,什麼時候我可記不清了,相傳這條玉龍溪裡鬧蚊龍,每年秋季,都要興水作怪,這華陽一縣通道水淹,真是好可憐啊……」 石繼志見她說話時神情姿態,有時皺眉,有時又露出一對酒窩,天真已極,自己勉強忍著笑不打岔,看她怎麼說。莫小晴接道:「那時候,光被淹死的人,就不知有多少……後來有一位老法師,川話叫做么師,正好路過此地,見狀知道是那妖蛟作怪,一時大怒!」 「只見他雙手一搓一揚,數十團金光雷火……」繼志不由笑著啊了一聲,莫小晴見狀瞟他一眼,石繼志笑道:「怎麼又不說了?」莫小晴嗔道:「神經病!」遂又笑道:「給你啊了一聲,把人家都搞亂了!」石繼志笑眯眯地道:「雙手一搓一揚,數十團金光雷火……」莫小晴白了他一眼,才又吸了一口氣接道:「那蛟龍自知不敵,逃回這玉龍溪中,那麼師出手一道巨鏈,將那蛟龍捆了個牢,自此再也不敢出來作亂了……」石繼志笑著插話道:「於是,到今天那條巨鏈就變成了這條鐵鍊!可是?」 莫小晴臉一紅道:「不相信就算了!人家都說到今天為止,這條蛟龍還鎖在下面呢!只要把這條鐵鍊一拉,水就跟著漲起來,鏈子放下,水又跟著回去……」 石繼志聞言笑道:「竟有這回事?我試試看!」言罷走近那鐵鍊,以手拉緊,正要上拔,莫小晴已至近前急道:「快撒手呀,你是怎麼了?」繼志覺得那鐵鍊入手沉重異常,被少女這一叫,也不禁有些心虛,忙放下手,少女以目示意往兩邊一掃,石繼志不由往旁邊一看,也不禁一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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