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七禽掌 | 上頁 下頁 |
四一 |
|
繼志一笑道:「謝謝姑娘美意,愚兄尚有一劍,這劍理應姑娘留下,否則倒真委屈了它呢!」 少女一笑,用手拉了一下草帽垂邊,哂然道:「你倒真會說話。」石繼志心想,難道有話給我談,就是這些話不成?想到這裡不自在地低下頭,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石頭,顯得無話可說。 少女也似已驚覺,遂道:「石兄欲去何方?我們共行一程如何?」 繼志聞言,本想告之欲去天山,但又怕她再追問原由,而附近地名他根本不知,不由糊裡糊塗地用手一指前面黃土驛道說:「去那邊!」那少女見繼志如此面嫩,不由噗嗤一笑,繼志聞聲看了少女一眼,越發麵紅心跳。少女發現自己的笑給別人帶來了不安,也不由感到歉然,遂一拉自己白馬道:「我也正好要走那邊,我們且邊行邊談如何?」石繼志點頭。 二人就順道這條黃士驛道,走了下去,那少女手中耍著小馬鞭,她也像有點不自然了…… 半天二人都沒說話,石繼志看少女一眼,她心裡一動,佯作不知,但少女也瞟了繼志一眼,他卻面紅心跳,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。 繼志鼓了一下勇氣,又看了少女一眼道:「我想,姑娘可以說要告訴我的話了吧?」少女先笑了一笑,又看了看天,半天才道:「其實也沒什麼……只不過方才你話中似對排教大為不滿,是不是呢?」 繼志聞言劍眉一挑,目視前方恨聲道:「我恨不能把這欺天滅理的排教全部殺盡……姑娘,你問此話有何用意?」 少女聞言全身打了一個寒噤,臉色一陣發白,但瞬即恢復,故作鎮靜地一笑道:「據小妹所知,排教中也不盡是惡人,石兄何故仇恨至此呢?」石繼志聞言,眼含痛淚,歎了一口氣道:「姑娘何必……問這些?提起來,令人痛心欲死……」 少女滿面疑色,皺著一雙蛾眉凝視了繼志半天,目光中透出無比的同情,見對方既不願說這事根源,自己不好再問,只好以旁敲側擊之法來探測,歎了一口氣道:「石兄既不願訴說這仇恨經過,小妹自不便多問。只是石兄可否告之,是與排教中哪些人有仇?小妹也許知其下落,當可奉告一二。」 繼志聞言面色稍平,看了少女一眼,驚喜道:「這是真的麼?如能將此人落足之地告之,愚兄感激不盡……」少女妙目一轉道:「我如知道一定奉告,只要這人是排教中有名的人物……」石繼志苦笑一下道:「提起此人,愚兄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!」 少女由這年輕人那對精光四射的目光和口氣中,已體會到他們定有一段極其可怕的深仇大冤,不知怎麼,聽完繼志的話,自己竟會有心驚肉跳的感覺,意識到一種不吉的預兆,竟沒勇氣再去追問他那仇人的名字。繼志自言自語道:「姑娘不是問此人有名沒有?我可以告訴姑娘,他就是這排教中教主,人稱一指魔莫小蒼的那位。姑娘,想你對他有個耳聞吧!」 此言一出,就像是晴天打了一個霹靂,那少女猛然站住腳,雙目怒睜,柳眉倒豎,但瞬息即隱,石繼志見狀也不由驚得一愣,那少女淩厲的目光一掃繼志,卻又變得柔和十分,半天沒說話,最後冷笑一聲道:「你問的是莫教主,我當然知道……只是我……我怎能告訴……」她忽然眼圈一紅,強忍著流出的淚,又看了繼志一眼道:「你莫非與他老人家有仇?」 繼志聽這少女對莫小蒼居然如此恭敬,心中已是不悅,脫口而出道:「姑娘,你既問,我就告訴你吧!那莫小蒼曾殺我父母雙親……」少女全身一抖道:「曾殺你父母?不……不會吧?」繼志冷笑一聲道:「豈止父母,連我全家上下數十餘口,除去我一人遇救僥倖逃出,全部被這惡魔命人殺盡……」 石繼志目視前方,目眥欲裂,繼續道:「我父親為一安善商人,夙有善名,只因早年頗有積蓄,想不到竟會因此遭致這惡魔覬覦,可憐我一家老小,命喪在他手……莫小蒼呀莫小蒼!我石繼志活著一日,豈能放過了你!」言至此,激憤得熱淚交流。 少女聞言全身一陣急抖,她不敢相信這話是真的,但這年輕人的表情已說明了這事的真實。自己腦中仿佛也有一點影子,那是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,似乎聽父親談起一個姓石的,好像因為逃走了什麼人,還與尚和彤及魏也魯二位香主吵了一架,弄得很不愉快。事隔這麼多年,屢見父親愁眉苦臉,常常獨自在花園中低頭深思,痛苦異常,沉痛時常見他仰天長歎。自此後他幾乎很少出門,並且已改惡向善,對排教整頓極嚴。自己每見父親如此,心中也似刀割,只是一追問,老人家就搖頭歎息不止,後來被自己再三追問之下,才告訴自己道:「為父這一生,曾做了一件欺天滅理喪盡良心的事,雖事隔多年,但只要一想起就同芒刺在背,你也不要問是件什麼事了……只是我可以告訴你,為父也許不久就要喪命在一年輕人手中……」言罷不勝傷感,自己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了。 自此以後父親不論日夜,苦練絕功,並對自己也苦心造就,督促極嚴,四年前親帶自己遠走邊荒,訪到了前輩異人蕭十九妹,這蕭十九妹年已近百,向居邊荒閉門封劍,武林中除了極少幾個人知道她仍在世以外,根本就以為這老怪婆早就物化了。 因父親和蕭十九妹三十年前有一面之緣,故此一再以前輩稱之,求其收己為徒,總算蒙她應允。 她自小隨父練功,打下極深根底,本身根骨亦不凡,帶藝投師,四年已有大成,這才別師回家。莫小蒼見愛女學成絕技回家,心中自然欣喜萬分。她曾在父親又為故事傷感時進言道:「女兒如今已習成一身絕技,雖不敢說舉世無雙,但據師父講,江湖中已鮮有敵手,再說那事情已隔多年,或許早為其淡忘,就算他習藝歸來,如敢對你老人家不利,女兒豈能容他如此倡狂?何況父親本身更有一身驚人的絕世武功,手下還有三位香主,哪一個不是在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,何故愁慮至此?」 莫小蒼聞言面色似稍喜,但仍皺眉歎道:「你哪知為父這對頭,如今也有了一番奇遇呢!他竟蒙一位連我做夢也未想到的異人收為門下,這事如是真的,別說為父萬不是他對手,就把你師父蕭老前輩搬出來,也恐怕不敢與這怪人一較高下!」自己聞言大吃一驚,猜測這人是誰,一直猜到天山三老,父親仍搖頭道:「這怪人比他們還要厲害得多!唉,我竟會把他給忘了!如今只盼這事是捕風捉影之談,否則,往後真不堪設想!」自己當時曾再三追問,父親終不肯吐露這怪人姓名,一直到半年前,自己從尚和彤香主口中得悉,原來那怪人竟是連師父蕭十九妹也向自己說過的可怕人物上官先生,自己這一驚真嚇得不輕。 從那以後自己非但苦練絕功,並且四出漂遊,總希望能在無意之間尋到這姓石的,如能代父將此一段仇化解,自是萬全之策,否則也要以本身功力與他一較短長,決不令老父為其所害。 事也真巧,前天她才來到華陽,無意間竟遇見繼志,這神采俊朗.令自己一見鍾情的翩翩少年,竟就是欲置自己全家死命的石繼志! 這一嚇,她芳心暗悸,本想馬上翻臉與對方一較短長,但一來她芳心已暗系對方身上,再說這年輕人談吐誠摯動人,而且本是自己父親不對,殺了人家全家,試想別說像他如今是身負奇技的年輕英士,只要是一個人,父母深仇,不共戴天,人家怎能不報?自己父親殺了人家全家,難道我這做女兒的還嫌殺得少?還要把人家全家僅余的一個後代也殺了?何況對方又是那麼英俊正直的君子! 想到這裡,這位曾自負為一世奇女的女俠客,也不由籟籟淚下,芳心片片欲碎,含著淚看了一旁的石繼志一眼,心中愈發傷心到極點,但是自己怎能把實話告訴對方說:「我就是莫小蒼的女兒莫小晴!」此言一出,這年輕人不馬上打死自己才怪呢…… 石繼志見自己把實話告訴了她,人家居然陪著自己同聲一哭,似此純潔真情,真是難得。不由擦了一下流出的淚,勉強笑道:「想不到姑娘為愚兄之事傷心至此,真叫我太不安了……」 莫小晴一面流淚,心中暗想:「你倒真會自我安慰……」不過事實上自己也真有些同情他可憐的遭遇,若是他的仇人是別人,自己早就義形於面,或許還會為他去報仇……只是他的仇人竟是愛自己如性命的父親,天啊!我該怎麼辦?」 莫小晴流著淚,勉強一笑道:「你師父可是老前輩上官先生麼?」石繼志聞言一驚,滿面驚容地問道:「你……你怎麼知道?」莫小晴嫣然一笑道:「反正我知道就是了!不用說,你如今定有一身驚人的功夫了?」 石繼志仍是懷疑地看著莫小晴,心想這女孩如何會知道自己,一笑道:「談了半天,我還不知姑娘的芳名呢!可否賜告?」莫小晴眼珠一轉,低頭想了半天道:「我姓關,叫小晴。」她怕說出姓莫令石繼志疑心,故轉念間用了母親的姓,石繼志不知究竟,聞言又道:「關小姐令師是……想必與家師認識了!」莫小晴笑著點了點頭道:「對了,他們是朋友!家師蕭十九妹,三十年前曾與令師有一面之緣。」 石繼志聞言一驚,他聽師父說過,江湖中幾個最厲害的老怪,一為天山三怪,再為苗疆的藍馬婆,還有一無名釣叟和蕭十九妹,這幾個怪人都和師父是同輩人物。師父曾言後二者如今已不知下落,想不到這關小晴居然竟會是蕭十九妹的徒弟!心中驚疑不止,啊了一聲道:「蕭老前輩曾以一枝綠玉杖打遍江湖,武林中聞名喪膽,想不到仍然健在……」說到此處,忽然覺得這樣說太冒失,底下的話反而接不上了。 莫小晴心想,倒不知他的見曆還挺廣呢!點頭道:「家師早年確是以一枝綠玉杖馳名江湖,只是後來因故與天山三老結仇,退隱邊荒不問外事了。石兄果是名師出高足,只這見識小妹已愧莫能及!」 繼志見她一顰一笑都美到了極點,只是自己一者心有別戀,再者大仇未報,卻是無心領略,突想到那大佛殿中老僧的預言,曾說自己一生情孽特多,照目前看來,萬不可再對此女動心,想到這裡,不禁目不斜視,心中暗暗警惕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