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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六


  照夕這時又轉到了赤眉子葛鷹面前,依法炮製,葛鷹也是打了一個噴嚏,遂自轉醒。

  照夕後退這五六步,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三人。此刻二人相繼醒轉,其實他們內心都是很清楚,只是全身軟麻不堪,不能著力而已。

  方才照夕對付葉潛的事,他們心裡都清楚,此刻三人對望了一眼,都輕輕歎息了一聲。

  無奇子丘明由地上慢慢站起來,把沾滿了灰塵的一襲秋衣抖了一下,以對著管照夕苦笑了笑,道:「從此以後,我淮上三子在江湖上永遠除名……」

  照夕很想安慰他們幾句,可是一想到雁先生當年所受到的委屈,他的心立刻變得跟石頭一樣硬。他仍然是一句話不說,臉色也是不喜不怒。

  丘明這時雙手抱拳,對著四下眾人連連揖著,臉色更是難看。

  「各位朋友都看見了,想不到我淮上三子,今夜竟會敗在這個少年手中,我三人方才與他已有言在先,此後六十年內,我們三人再不復出,要找一深山古洞面壁靜坐了此殘生。各位老朋友同我三人今夜一別之後,將永無再見之期了……」

  他忽然長長歎息了一聲,赤眉子葛鷹和飛雲子葉潛,也都面如死灰似地低下了頭。

  丘明忽然望著照夕笑了笑:「少俠客一身功夫,確是令我兄弟衷心拜服,我們自認輸得心服口服……可是有一事,不知少俠可肯通融麼?」

  照夕躬身道:「弟子只是受命而來,如今任務既了,老前輩有言請說無妨!」

  丘明仰天長歎了一聲:「今夕中秋,又當高朋滿座,愚兄弟此一別,今後和各故友無異永決,不知少俠可否容我兄弟添酒回燈,與各老友盡情歡光一宵,明日把家中事稍事托咐,後日一早,定當遵約潛入深山面壁終身,不復外出。少俠客以為可行否?」

  照夕微微一笑:「老前輩言出必行,後輩尚有什麼不放心的,家中瑣事眾多,老前輩只在本年內遵言而行,即算守信矣,何必急在一二日。」

  無奇子丘明不由歎了一聲:「少俠客能出此言,足見高明,不過我兄弟也實在用不著耽誤這麼久,十天足矣!」

  照夕慨然點了點頭,後退了一步,苦笑著抱拳:「既如此,後輩走了。」

  丘明趕上一步,喚道:「少俠稍待!」

  照夕劍眉微皺:「後輩實已不勝酒力,要轉回客棧休息了!」

  無奇子呐呐道:「老夫有一事心中不明,尚請少俠見告,我兄弟也好心安。」

  照夕淡淡笑道:「只要我所知,無不奉告。」

  丘明老臉通紅:「少俠客果是親眼見著了那位雁老哥麼?」

  照夕不悅:「自然是真的!」

  這時一邊的葛鷹卻冷冷一笑:「管照夕,你這話實在叫人難以置信。不錯,我弟兄當初實在是太不對了……所以今日才會落此報應。管少俠,你可否親自領我兄弟同去一見那位雁先生,我們要當面向他謝罪!」

  大家的目光又都轉在了照夕身上,管照夕不由微微怔了一下,他低頭想了想。

  這時赤眉子面上已帶出微微冷笑神色,照夕不由肯定地點頭歎道:「我如不領你三人去,你們定會以為我管某是假傳聖旨,無中生有……」

  他鼻中哼了一聲:「這麼吧!後日清晨,請在府候我,我自來此領你三人去見雁老前輩就是了。」

  他說著朝三子深深一拜,遂走到洗又寒身前,彎膝一跪,洗又寒不由退後了一步,只見照夕目合痛淚:「弟子背師之舉,務請恩師恕罪。實是雁先生再三關照,囑弟子不可輕易露出。今弟子此間事了,只待領淮上三子三位前輩面謁雁老後,定當至大雪山拜見恩師,侍候些時,當面領罰。此刻師父尚有何囑?弟子也好一一拜領遵行!」

  洗又寒想不到他如今對自己,仍是如此恭敬,又因藍江托囑在先,不由盛氣全消。

  當時忙伸臂把他拉起來,微微歎道:「這都不能怪你……唉!雁先生與淮上三位老友,昔日那一段過節,卻沒想到今日仍有餘波,更想不到居然會應在你的身上……這真是天意……」

  他揮了揮手,又歎道:「你自去吧!」

  照夕躬身行了一禮,又向一邊的藍江、向枝梅、應元三等一一行了禮。最後對雪勤、丁裳看了一眼,尤其是江雪勤,他幾乎不敢和她目光相接觸,他怕看到她目光之中那種憂鬱的情焰。

  二女卻是用深情的眸子,牢牢地向他注視著。他連眼皮也不敢抬一下,只抱了抱拳道:「二位師妹多多保重,後會有期,愚兄去了。」

  他說著猛然轉身就走,二女見他要走,都不禁內心焦急,偏偏眾人面前,她們一句話也不敢說,一時都不禁黯然神傷,花容變色。

  忽然,一個粗啞的喉嚨大叫道:「慢著!老弟!」

  照夕回過身子,見應元三正朝自己微笑,他目光由二女身上溜向了自己,嘻嘻道:「老弟!你現在住在哪呀?有工夫,找你聊聊去!」

  向枝梅和藍江都不由豎起了耳朵,照夕不疑有他,遂笑道:「應老前輩如有雅興,今明兩日請至『安平客棧』找我就是。」

  應元三目光向江丁二女一掃,嘻嘻一笑道:「知道了!你去你的吧!」

  照夕雙手一抱,朝四下一揖,遂向淮上三子一抱拳:「三位老前輩請自重,後日弟子再來,再見了!」

  淮上三子各自哭喪著臉,抱了抱拳。就見這年輕人,身形如箭頭子似的突然拔空而起,起落之間,已消失不見。

  眾從目送著照夕離開之後,想起來這少年一身武功,都不禁嘖嘖稱奇。

  這時幾個小廝果真又添酒回燈,重新備上了幾個菜。無奇子丘明不由朝眾人抱拳笑道:「對酒當歌,人生有幾何。來!老朋友們!我們來開懷痛飲它一番。」

  他又回過頭,對兩個拜弟一笑:「兄弟!想開一點,我們已這把子年歲了,還圖些什麼?今夜乘著好朋友都在這裡,我們不能叫人家笑話咱們!來!喝酒!」

  葛葉二老,俱都知道大哥表面如此,內心其實比自己二人更傷心,他們各自苦笑了笑,都不忍再提這事情,眾人相繼落座,一時杯觥交錯,好不開心。

  這些老朋友們,都知道淮上三子心情,誰也不願多提令他們傷心的事。雖然各人都已喝得差不多了,也都打起精神來陪他三人作最後之樂。

  直到月上中天時候,仍沒有一些散意。最可憐的是雪勤和丁裳二人。

  二女到了此時,哪裡還有心情吃喝?一顆心早就跟著照夕跑了。

  她二人的師父,也早都看出了她們的心情,冷魂兒向枝梅不忍見徒兒如此,遂盈盈自位上立起,向著淮上三子淺笑道:「小妹師徒,都不勝酒力,因為與友人相約有事,此刻不得不向主人告辭了。」

  淮上三子各自由位上站起,想要勸阻一番。雪勤早巴不得如此,立刻走下位來,向枝梅亦連連彎身道:「三位老兄請留步,我師徒自去便了。」

  這時各人也一一與向枝梅寒喧話別,丁裳見雪勤走了,心中更是再也忍不住,當時輕輕拉了藍江一下,紅著臉道:「師父!我們也走吧!」

  鬼爪藍法正有此意,只是不好立刻就走,等到向枝梅師徒二人走遠了,淮上三子送客回轉後,藍江才呵呵笑道:「三位老朋友,我老婆子也不行了……要帶著徒兒先走了,我們住的地方太遠了,還要趕好一大段路呢!」

  無奇子丘明搖手:「不要緊,我們這裡有地方住,你們師徒就不要回去了。」

  鬼爪藍江還沒說話呢,丁裳已急得脫口而出道:「不行……」

  立刻發現人家正用眼看著她,她不禁把頭低了下去了,臉也紅了。藍江遂又向淮上三子點頭笑道:「不要客氣了,我們不敢打擾,三位老朋友多多自重!」

  三子又一起把她們送到了門口。洗又寒本來也想走的,藍江卻用眼睛盯著他道:「你慌什麼?跟著我們作什麼?」

  洗又寒嘻嘻一笑,再為其他人一拉,就留了下來。鬼爪藍江帶著丁裳出了大門,丁裳一出門就催道:「快!快!師父咱們走快點!」

  藍江呵呵一笑:「走這麼快幹嘛呢,也不是去說親家!」

  丁裳不由一時玉面通紅,羞得連頭都不敢抬了,藍江不由放聲大笑起來,她拍了拍丁裳的肩膀。

  「好孩子別急,這事情師父一定給你辦成功,他是住在個什麼……店裡呢?」

  丁裳小聲道:「安平客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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