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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二


  江雪勤也就這麼把終生許配給了楚少秋,一朝出閣,就成了楚家的人了!

  世上的事,真是太離奇了,想不到那久無音訊的管照夕會在這個時候,突然出現了!

  江雪勤如同遇到了一個晴天霹靂,那晚照夕離去之後,她幾乎悲不欲生,一切失去的幻想重又復活了……真是「剪不斷,理還亂,是離愁,別似一番滋味在心頭。」整整的十天,她沉醉在悲痛的命運,與大膽的幻想之中。

  在舊道德觀念與真情奔放的兩個極端之中,打著漩渦。暫時,她仍是屈服於「嫁雞隨雞,嫁狗隨狗」這種觀念之中,但是,她原本平靜的心,這時已起了層層波瀾,再也不安寧了。

  在幻想中,她享受到了甜美的愛情滋味,奈何漏短更長,幻想得愈美,現實也就愈醜陋。

  照夕挺俊的影子,一天不去,楚少秋也就益發粗俗、惹厭、可憎。

  她想到那夜照夕的突然來臨,他那種狂喜的情形,直到得悉真情之後那種悲憤呆癡,那蒼白的面頰,失神的眸子……

  雪勤每想到此,心如刀絞,她真想去找到他,投到他懷中,哭訴一個夠。自己把話說完了,任他處置自己好了,如他願帶自己走,自己就拋棄這些虛名假節,隨他遠走天涯海角……

  這種觀念雖能使她暫時興奮,可是冷靜之後,她又不這麼想了!

  她想到照夕臨去時那種失望冷漠的情形,這種熱念,立刻冷了一半。她知道,管照夕是不會再理她了,只看他臨走時那種表情就可確定。

  這麼多日子以來,這可憐的女人,一直是沉痛於這種矛盾的觀念之中。

  照夕病了,她自是無從得知,可是每一個夜晚,她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,總認為照夕一定會來的,她怕他來,可是她又希望他來。

  十天以來,她總是這麼期盼著,可是她失望了,她知道照夕是不會來了,定是恨透了自己了。熱念一消,也就不敢再存著癡想。

  楚少秋是何等厲害之人,焉有看不出來的道理?他每夜都是假裝藉故出門,其實都伏侍在暗側,只以為管照夕定必不會死心,只待他再來之時,定要暗中給他一個厲害,即便是出了人命,諒江府也不敢張揚。

  他這種心機畢竟也是自用了,一連七八天過去了,他才知自己竟是猜錯了。

  因見雪勤日日愁鎖眉間,對自己直似無往常那麼親近,心中又恨又愁,可是卻又莫可奈何。因知本月十五日,護國寺有盛大廟會,十分熱鬧,就再三約了雪勤同去一遊,雪勤卻因是自己愁悶得厲害,故此一說就成,遂就輕裝而出。

  楚少秋本以愛妻總似不願隨己出遊,今日卻想不到一提就成,大是受寵若驚,心中大喜,特地選了一件大紅坎肩穿定,用意無非吸人目光。

  夫婦二人乘騎而出,沿途之上,雪勤卻是一言不發,楚少秋雖用了不少心機,奈何雪勤仍是不發一言。殊不知雪勤此刻一顆心,早已不屬於他,即使同出共遊,無異視其為路人一般,有時迫不得已,談說三言兩語,也只是迫於無奈,多是言不由心。

  她這種心情,令楚少秋心中大是不悅,要是別人,他早就發作了。

  無奈他確是愛雪勤太甚,情知自己得此嬌妻,已遭天忌,更不能稍有得罪。心中雖怒,卻還能如自忍著,遇有路人對二人投以目光,他尚要作出一副得意的笑容,顯示自己豔福不淺,沿途更大聲說笑,毫無忌諱。

  雪勤知他度量奇窄,性又陰毒,再加以驕橫任性,這些缺點,也都是婚後她一一發現的。因之痛悔十分,奈何木已成舟,也只有徒呼薄命而已。

  楚少秋陪著嬌妻出遊,在婚後來說,還算是首次,為了在雪勤眼前逞能,這才有意找申屠雷麻煩,不想雙掌內力眼看撒出,卻為雪勤出身攔阻,心中自是不悅。他本性多疑,又以為雪勤或是愛上對方年少英俊,故不忍令自己傷他。

  疑心一起,更是怒不可遏,卻不知江雪勤因丈夫無故欺人,芳心早已不悅,這時見他幾欲對自己翻臉,不由更是氣惱。只冷笑了笑道:「你自欺人,難道說人家生來眼睛,卻連看人的自由也沒有了麼?」

  她說著話,愈發觸動傷懷,淚珠兒在眸子裡直轉,方想轉身而去,卻見前行二少年,忽然站住了身子。內中一人倏地轉過身子,冷笑道:「楚少秋!你也欺人太甚了,莫非我管照夕還怕你不成?」

  雪勤乍聞這人口音,已似耳熟,她本也沒注意二少年是如何長相,此時聽這人一報名,不由暗中叫了聲:「啊呀……」

  目光視處,那前行二少年正自轉身走來,那發話之人正是自己心中夢寐深思的心上人。

  只是這幾天不見,卻料不到,他竟是消瘦到如此地步,可想而知,這些日子以來,他必是傷心到如何地步了。

  江雪勤情不自禁地叫了聲:「管大哥……」

  以下的話卻為那泉湧的淚水所取代了,她呆呆地看著這個她所負情的人,一步步地向他逼近著。

  楚少秋這時已認清來人是誰了,他真的做夢也想不到,會在這裡碰到了他,當時又驚又怕又怒。他臉色倏地變了一下,向後遇上一步,驚異道:「啊……原來是你……」

  接著發出了一聲冷笑,目光又向申屠雷掃了一眼。這時申屠雷心中更是驚疑,他想不到,照夕竟會早認識他們,談話之間,更是不辨敵友。

  因為那少婦曾喚照夕為「大哥」,可見交情不惡,可是少婦又是這楚少秋的妻子,這其中關係,申屠雷又如何能猜知,他越發感到迷惑了。不由側身看照夕一眼,驚問道:「大哥認識他們麼?」

  照夕這時並不答話,只看著楚少秋,狠狠地道:「我這位朋友,有什麼不對了,你要如此對他?今天倒要請你還個公道!」

  楚少秋哈哈一笑道:「好個管照夕,你當北京人怕你麼?來!來!今天楚二爺倒要好好教訓你一番!」

  管照夕聞言後退一步,冷然道:「如此,我倒要領教了。」

  申屠雷見照夕竟要與紅衣人動手,只以為他舊病復發,如何能是對方敵手,當下大驚道:「大哥!你病還未好,把這狂傲的小子交給我吧!待我來收拾他也是一樣的。」

  照夕方自冷笑道:「無妨,我病已好了。」

  楚少秋見照夕出面動武,本就心虛,只想待機冷不防,再下毒手。正自為難,無意間聽到了申屠雷這句話,心下大喜,暗忖道:「好小子!原來你是帶病出來的,今天活該你小子倒楣。」

  想著膽子大增,一邁腿,已竄近照夕身前,正要猛下毒手,卻聞得雪勤一聲驚叱道:「少秋!不可……」

  楚少秋濃眉一展道:「怎麼?」

  雪勤只抖聲泣道:「管大哥有病,你就算勝了他,又算什麼英雄?我們……還是回去吧!」

  楚少秋聞言嘿嘿一聲冷笑,正想不起什麼說詞,卻見管照夕目光向自己愛妻轉了一眼,那銳利的目光,立刻化為烏有。他嘴皮微微動了動,卻沒說出什麼,只冷笑著道了聲:「要你多口?」

  說著卻又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腳,一拉申屠雷道:「走吧!兄弟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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