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潘郎憔悴 | 上頁 下頁 |
七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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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冷清清的夜裡,他摸索著,一步步地走到了家門,他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也似的,身上一陣陣發冷,腦中如同一塊死木也似的,當他走到家門口,竟自倒下了。 門口的侍衛,忽然吃了一驚,叱了聲道:「誰?」 照夕無力地又撐起了身子,勉強走了幾步,不知如何,只覺得頭重腳輕,一陣目眩又掉了下去!那門衛嚇了一跳,口中喝問道:「你是什麼人?」 一面跑到近前,用手中的燈光照在照夕臉上照了照,這才發現來人,竟是新近回來的二公子,只見他臉色青白,淚光縱橫,仿佛是生了大病一般,不由嚇得叫道:「公子……你這是怎麼了?」 他一面回頭大嚷道:「不得了,快來人呀,二公子可是不好了!」 照夕耳中聽他這麼喊,心知自己如此樣子,倒令他疑心得病了,不由一面站前,喊道:「不要叫!我沒有事。」 誰知他才說了一這麼一句,雙腿一軟,不由自主地又倒下了,這才暗暗吃驚道:「我莫非是真的病了麼?」 原來照夕果然是病倒了,數月來日夜疲累,本已種下病因,只因體質素好,一時也發現不出,又加上深思雪勤,夢寢不安。如今的雪勤這一別嫁,對於他來說,真無異是一個晴天霹靂,感情於刹那之間瓦解崩潰,人卻也一分精神也提不起來了,新憂舊癡一併發作,遂成重疾,他卻尚不自知。 這時已由門內,陸續跑出了好幾個人,慌忙亂成了一團。照夕深怕驚憂了父母,連連道:「我沒有什麼,只是太累了,你們把我攙到房中去就沒事了。」 奈何,這消息早已傳至內宅,夫人正在煙床上躺著抽煙,乍聞少爺得了大病,倒於門外,現在已攙了進來,這一嚇,可是不輕。 當時驚慌出來,將軍也得了消息,正由後室內倉促趕出,老夫婦二人,匆匆趕到後院,只見照夕房中,也是一片哭喊之聲。 老人老淚縱橫地撲了進去道:「我兒怎麼了?」 幾個丫鬟婆子,正自圍在床邊,哭叫成了一團。此時見將軍夫人都來了,忙讓至一邊,紛請安叫道:「老爺!太太!」 將軍皺眉道:「你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做什麼!還不下去!」 眾人始紛紛散了下去,只剩下思雲、念雪二人,仍偎在床旁邊,直掉眼淚。 二老上前一看,只見照夕此刻雙目緊閉,臉色鐵青,面上汗漬淋淋,已似人事不省。夫人早忍不住大哭道:「孩子!你這是怎麼了?」 說著就往照夕身上撲去,卻為將軍一把給攔住了,他緊緊皺著眉毛道:「你是怎麼?沒看見他難受麼?」 將軍說著話,低頭又細看了看,一面重重頓足歎道:「這是怎麼了?昨天他不是好好的麼?」 太太目光轉向了兩個丫鬟,思雲、念雪不由嚇得一齊跪下了,紛紛哭道:「奴婢實在不知道,少爺什麼時候出去的……他得的什麼病也不知道。」 夫人本想罵她們幾句,可是方寸已亂,只揮手道:「你們先起來……他沒事還算了,要有個三長兩短,你二人可小心著。」 說著又偎近床邊,將軍這才瞪著雙眼道:「請大夫沒有?」 兩個小丫鬟一怔,雙雙站起來就往外跑,太太嚷道:「哎呀,去一個就夠了,真是笨東西。」 思雲這才跑回來,二老就坐在照夕身邊,太太愈看愈是著急,眼淚只是個淌個沒完。管將軍也是歎息連聲,見枕邊放著照夕的一口長劍,他歎了一聲道:「一定是出去打架去了,受了傷了?」 夫人更不由哭道:「受傷了?老天!傷在哪裡了?」 將軍頓足道:「你就不要哭了,我已夠煩的了,我這只是猜想,我又不是大夫。」 一面說著,一面回頭看道:「大夫怎麼還不來?」 說著話,果然外面念雪嚷道:「大夫來啦!」 原來照夕一進門,那岳侍衛已看出不妙,已打發人去請大夫去了。這一會兒就見一個老先生,匆匆從前院走了進來,他手裡提著一個小藤箱子,念雪在前面領著他,這大夫匆匆進房,見了將軍及夫人,正要請安問好,夫人已急道:「張大夫,不要多禮了,快看看這孩子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了,可把我們嚇死了。」 這張大夫是京裡有名望的大夫,平日多給一般王公大臣看病的,是管府的熟客,這時聽夫人這麼說,也就不再多禮。匆匆走近床前,細細往照夕臉上看了會,又把照夕眼皮撥開來看了看,不由臉色微微一變。將軍見狀不由大吃一驚,忙問道:「怎麼樣?有關係麼?」 張大夫眉毛微微皺了皺,遂含笑道:「晚生要詳細診斷一下才能知道,不過以病情看來,似乎是中了熱暑的樣子。」 將軍瞪著一雙眼睛發急道:「中了暑?怎麼中了暑?你快給他看看吧!」 夫人也急得一個勁的直搓手,連連念佛。這位張大夫一面放下箱子,令念雪用枕頭把照夕扶起來靠坐著,只聽見照夕口中長長喘了一口氣,微微哼了一聲,念雪不由喜歡地叫道:「好了!公子醒啦!」 眾人都不由一喜,果見管照夕全身一陣顫抖,忽地大吼了一聲:「雪勤……你好沒有良心!」 聲如霹靂,把全室的人,都嚇了一大跳。 二老嚇了一大跳,不由互相看了一眼,心中自是不解,夫人見兒子醒轉,早已撲上叫道:「照夕!你醒……了?你是怎麼……了?」 那位張大夫,以手按唇,微微噓了一聲,夫人這才止住了哭聲,站到一邊。張大夫這才坐下床邊,照夕此時已睜大了眸子,將軍忙對他搖了搖手,不令他說話,一面皺著眉毛道:「你不要多說,讓大夫給你好好看看。」 照夕目光向室中各人轉了一轉,只覺得通體發熱無力,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,不由又回想到适才自己的經歷,不禁一陣辛酸,差一點兒又要落下淚來。他長長歎了一聲,卻又把眼睛閉了起來。 這位張大夫,照例檢查了一遍之後,又問了問照夕病情,照夕只把往楚家訪雪勤之事瞞下不言,只說自己去訪友,歸途突地病發倒地,別的什麼也不知道。 張大夫聞言雖覺得有些離奇,可是這種病,他倒是有把握,當時只是點了點頭,含笑道:「公子,你好好靜養,為是你沿途受了暑,過於疲累,病情來勢雖凶;可是只要好好靜養,能有半個月,也就夠恢復了。」 說著站了起來,用目光向將軍看了一眼,含笑道:「公子的病無什麼緊,大人可放心……」 他說著雙眉又皺了皺,卻直向室外走去,管將軍忙尾跟了出去,一出門就問道:「有關係麼?」 張大夫看了左右一眼,才微微皺著眉,又笑了笑道:「晚生看公子的病,雖說是中暑在先,可是病發離奇,將軍可知他近日有些什麼不對麼?」 管將軍怔了一下,搖了搖頭道:「沒有呀!今天早上還好好的,我還見他騎馬出去呢!難道還有什麼不對?」 這位張大夫笑了笑,臉色十分尷尬道:「晚生私下看來,公子定是眼前遭受了什麼感情上的……上的……」 因為管將軍一雙虎目正瞪著他,所以他反倒接不上了,又嘿嘿地笑了笑道:「公子今年貴庚?成過家沒有?」 管將軍聽大夫問到了這些,不由有些迷糊,當時怔怔地道:「還沒有,這有什麼關係?」 張大夫聞言笑了笑,這才把身子向前靠近些,探出頭小聲道:「以晚生看來,公子也許是有了些麻煩,是關於姑娘那一方面……」 將軍不由又是一怔,張大夫卻又笑了笑道:「大人可聽見,方才公子口中叫些什麼沒有?」 管將軍怔了一會兒,也沒說話。張大夫遂笑道:「病沒有什麼要緊,只消服晚生十貼藥,也就沒什麼事了。只怕公子還有心病,那可就難醫了。」 他一面說著,又朝管將軍看了幾眼,這才到一邊案子上開方子去了。他又關照了些注意事項,開了方子,又向將軍請了安,這才退了下去。 這時太太正坐在照夕床頭上問長問短,親自為兒子脫衣理被,管將軍卻坐在外廳椅子上直發呆,心中不由又有些氣惱,一個人想了半天,才歎了一聲,慢慢走了進去。照夕見父親進來了,忙掙扎著要坐起,管將軍用手按住他,愛惜地歎了一聲道:「孩子!你有什麼心事,你說出來聽聽看,方才大夫說是你有心病,你看這不是怪事麼?」 照夕聞言不由臉一陣熱,當時日視父親,張口無言,只訕訕道:「孩兒沒……有什麼心事……你老人家請放心……我這病,也不過養幾天就會好了……」 管將軍看著兒子,還想說什麼,卻也沒有好出口,只歎了一聲,這時管夫人在一邊,關照兩個小丫鬟,叫她們要好好照顧著他,現在就叫他睡覺,不要吵他,一有事就趕快來通知自己。又回到床前,安慰照夕,囑他放心睡覺,千囑萬囑,這才回頭問將軍道:「大夫是怎麼說的?」 管將軍含糊道:「我們出去再談,現在叫他休息吧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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