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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


  說著和夫人走出了房門,夫人不由急問道:「大夫怎麼說呀……你怎麼不說呀?」

  將軍見四下無人,這才冷笑了一聲道:「怎麼說?這孩子竟是得了想思病了。」

  管夫人不由嚇得站住不走了,當時怔道:「什麼……這怎麼會呢?」

  管將軍歎了一聲道:「我也是不信呀,可是張大夫好像是這麼說的。他還問照夕結過婚沒有,我說沒有,他沖我直笑,又說什麼心病。他這麼一點孩子,又哪會有什麼心病?你看不是想思病是什麼?」

  管夫人聽得也愣了,只是把眼睛看著將軍,連連道:「這可怎麼好呢?」

  管將軍哼了一聲道:「俗語說,心病不需心藥醫,看樣子,還得找到那個他想的人才好……」

  說著又重重的歎息了一聲,接著又皺了一下眉,感慨道:「想不到這孩子才回來幾天,竟會惹上這種病,你可知道為誰麼?」

  夫人搖了搖頭,將軍忽似想起了一事,哦了一聲,遂道:「對了,我想起來了……方才他口中像是叫了一聲誰的名字,你可聽見了?」

  管夫人經他這麼一提,也不由突然記起,當時也哦了一聲,她忽然拉著丈夫的手,緊張地道:「我知道了……我知道了……」

  管將軍忙問故,夫人這才歎息了一聲道:「我真是傻,竟會沒想到是她啊……唉!可憐的孩子,也難怪他會生病了。」

  管將軍不由被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,忙問道: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,你怎麼不說呀?」

  夫人這才搖了搖頭,十分難過地道:「你哪裡知道啊……方才他口中不是叫著雪勤名字麼?你猜這位雪勤姑娘又是誰呢?」

  將軍搖了搖頭,夫人才歎道:「這就是對門的江家姑娘……唉……」

  管之嚴乍聞之下,不由又是一怔,他聳動著眉毛道:「什麼?江姑娘不是已經結婚了麼?怎麼會?」

  太太一面用小手巾擦著眼淚,一面歎道:「咱們進房去談吧!唉!要是她,這孩子的病是不會好了。」

  管將軍急於知道細情,當時忙拉著夫人進到房中,坐下匆匆道:「這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?到底是怎麼回事?你快點說吧!」

  管夫人這才又歎了一聲道:「你是不知道,照夕這孩子在六七年以前,已經認識了這位元江姑娘,那時不是參加過什麼詩社麼?江家姑娘更是天天跟照夕在一塊,他們兩個人,常常出去遊山玩水,騎馬射箭,真是好的形影不分。」

  管將軍聽得張大了眼睛,怔道:「啊!原來還有這回事……可是……」

  夫人流淚道:「你先別急,聽我說呀……那時候,大概是兩個私下裡已經訂了婚約。」

  將軍聽到此,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:「荒唐!荒唐……」

  太太歎息了一聲道:「這事也是由思雲、念雪兩個小丫鬟口中得知的,她們兩個也不知道怎麼知道的……說是照夕因為那位姑娘有一身好本事,自己還不如她一個女的,所以這才外出訪師,練成了本事。」

  將軍又重重的歎道:「荒唐!荒唐!就算有這種心,也不能不告而別呀!可是那江姑娘可又怎麼會嫁給別人呢?這也太不對了。」

  太太用手巾抹了一下眼淚,抽搐了一下道:「說的是呀……可是,照夕出去六七年,沒有一點消息給人家,連我們自己家裡人,也不知道他的死活,你說人家姑娘又怎麼能等?」

  管將軍聽完了太太的話,也不由翻著一雙眼睛,發了半天的怔,張大了嘴道:「這……這可怎麼好?這消息照夕又怎麼會知道的呢?」

  夫人搖了搖頭道:「他一回來就問我,我瞞著他沒說;而且還關照思雲、念雪,叫她們也不說,大概是他自己出去打聽出來的,再不就是已經見著那位江姑娘了。」

  將軍聽到此,不禁長歎了一聲道:「這真是一段孽緣……唉!唉!」

  夫人皺著眉道:「你說心病還須心藥醫,這個『心』,你有什麼辦法?人家已經出閣了!」

  將軍歎道:「當然是沒辦法羅!不過!他也是不小了,我們倒也真該給他說一門親了。」

  夫人默然點了點頭道:「可不是……不過這孩子眼光很高,以後要是再找像江姑娘那樣好的可就難了!」

  不言二老在那裡,為照夕的病及婚事而發愁,且談這位一代情俠,輾轉于病床之上,昏昏沉沉的腦海之中,所能思慮到的,盡是一個江雪勤的影子。他痛苦地搖著頭,歎息著,儘量想讓自己平靜,可是他竟是辦不到。

  昏睡中,口裡情不自禁的斷斷續續叫著雪勤的名字,那斷腸的叫聲,使得一旁的兩個丫鬟又驚又怕,她二人對看了一眼,俱知道少爺叫的是誰了。

  思雲關切地走到照夕身前,含著淚道:「少爺!那位江小姐已經結婚了,你又何必再想著她?少爺你要想開一點。」

  念雪就憤憤不平地道:「天下女子多的是,她既然不顧少爺,又何必再想她?乾脆叫老爺再說一個不是更好麼?」

  照夕聞言睜開了眸子,無力地看了二人一眼,臉色更是難看,他苦笑了笑道:「你們是不知道。」

  二女眼圈紅紅的,各自都偎在他身邊,她們三人本是從小一塊長大的,情逾骨肉,本是無話不談。此刻二女見照夕病苦至此,自然心如刀割,真恨不能以身代之,好言安慰,體貼入微。須臾下人送上藥汁,二丫鬟又把照夕攙扶坐起,勸他飲下了藥,又為他蓋好了被子,這才轉了出去。

  照夕在床上思今追昔,真是愛一陣、恨一陣;甜一陣、酸一陣,壁角的銅漏滴滴答答,不知不覺夜盡天明,好長好難耐的惱人之夜,總算過去了。

  這一夜卻使這位多情的少俠,漸漸平靜了,俗謂「哀莫大於心死」,也許管照夕,此刻確是死了心了,當天色微微明亮的時候,他竟進入夢鄉。

  白天夫人來看了他兩次,在他床前守了一個多時辰,他都沒醒,夫人很為他高興。因為能睡覺對於病人,總是好現象。

  吃藥的時間到了,夫人也不敢喚他,照夕這一覺直睡到申時方自醒轉,他精神好多了,夫人得信又匆匆趕了過來,照夕忙含笑坐起。夫人見他已不像昨天那麼憔悴,心中很是安慰,親自看著他把藥吃了,又守著他吃了些東西,這才問了問他病情。照夕只告訴母親是中了暑了,對於江雪勤之事,卻是一字不提,管夫人雖知兒子病因,可是卻不敢問,因怕由此加重了照夕病情。只想等再過幾天,病情大好之後,再伺機問問清楚。

  夫人在床前,和照夕談了一會兒,因見他今日精神好多了,心中暗喜,母子二人談了一會兒,管夫人又令他休息。正待離去,匆見念雪自外跑進,含笑對照夕道:「公子!外面來了一個姓申屠的,要見公子。」

  夫人方皺眉道:「他如今有病怎麼能見客,你請他到客廳,待我去見見他好了。」

  照夕聞說申屠雷來訪,不由心中大喜,當時在床上猛然翻身坐起道:「母親且慢!還是請他進來吧!」

  一面對念雪道:「你快去請他進來,就說我身體不適,不便去接他,請他直接來此就是了。」

  念雪領命而去,照夕遂對母親道:「這就是孩兒路途之中,結識的一位兄弟,想不到他今天竟會來找我。」

  夫人早已由兒子口中,得悉他在路途之中,結拜了一個兄弟,把申屠雷說得人品如何如何清高英爽,心中也頗想一見。此時一聽來人就是,不由心中也甚歡喜,方想出外迎接,卻聞得室外一聲笑道:「怎麼!大哥貴體不適麼?」

  接著念雪先進,她身後跟著出現了一位英俊少年,此人正是申屠雷。

  只見他身著寶藍綢衫,外罩地天青官紗馬褂,頭戴玄緞帽,中鑲著一塊朱紅的珊瑚結子,愈發顯得英姿颯爽、氣宇不凡。

  照夕此時已靠身坐起,見他進來,忙含笑道:「多謝賢弟來訪,愚兄只是沿途受了些暑,如今引發,沒有什麼大病。」

  申屠雷乍見照夕情形,似乎吃了一驚,正待開口,照夕卻為他引見了母親。申屠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,口稱伯母,夫人忙讓他坐下,又令思雲去端來酸梅湯待客。申屠雷卻是目注照夕,滿臉關切之容,因管夫人在此,卻不便露出吃驚情形,直似欲言又止。夫人又問了幾句申屠雷家居情形,又囑告照夕不可多言,遂向申屠雷微笑道:「小兒沿途多承關照,更蒙結為金蘭之好,如今賢侄也不是外人了,以後尚請時來舍間玩耍才好。等照夕病癒之後,再請其至府上向尊大人問安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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